陆时舟把他带到了自己下榻的酒店。说实话,带着一个衣衫不整又邋邋遢遢,一看就和自己不在一个图层的人,的确有些惹人眼球,不过陆时舟和酒店前台也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她面色如常地递出门卡,他面色如常地接过,权当焦明予不存在。
酒店的电梯四面是镜子,在里头光是站着就能反映出你的全方位形象,再加上天花板角落里的摄像头,有种无时无刻不在被审视挑剔的窥探感。焦明予的头自打进电梯后就没再抬起过,他估计还得感谢一下设计师没设计个同样能反光的地板。
在刷开房门后,陆时舟打开灯带,把行李朝柜上一丢,解下腕表,头也没回:“去洗个澡,衣服在箱子里。”幸好临出发前特意多带了几套。
他听到身后传来间断的衣料的摩挲声,脚步,他不知道焦明予在犹豫什么,但他现在有点累了,只想着快点收拾完躺下。
实际上他心里还萦绕着不少的疑问,关于焦明予的,他才是他这行最大的意外:在五年前毕业典礼后就人间蒸发,随之便是身殒火场的传闻,而现在却以这样的身份出现,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合眼之际,陆时舟的眼前又闪过了这张怯生生的脸。
下一秒打断他思绪的是开关浴室门的声音,他循声看去,那个身上充满着秘密的人伴着白茫茫的水汽,穿着他的衣服出来了。瘦了不少,虽然还有骨架能把衣服撑起来,但未免有些空荡。
焦明予走近了,他的头发相比毕业照上要长了许多,此刻湿答答地粘在脖颈上,使眉眼甚至比现在的气质还要柔和,难以置信。
半晌,陆时舟问:“终端还在吗?”
“……”
“身份识别码?”
“公民许可?”
好吧,眼前这人着实不配合。陆时舟调用了阿尔伯特的权限检索了一遍资源库,果不其然,属于“焦明予”的身份信息已经被注销了,换句话说,他已经死了,社会层面上,现在顶多算个黑户。
“你睡沙发,冷就叫前台送床被子来。”陆时舟下床朝浴室走去,“明天我有工作,酒店有送餐服务,下午你和我一起回冬青区弧光联邦学院,你可以暂时在我那边的住宅里落脚。”
语气不容置喙,留焦明予在原地发愣。
焦明予垂着头,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拖鞋。弧光联邦学院?他努力翻捣着生锈的脑袋,试图想起些有关于这个词的记忆,他记得……
自己作为优秀毕业生被列入纪念长廊的事。
他还记得当时拍证件照的时候自己特地找熟识的老裁缝帮他量身定做了一套西装,被导师挤兑说像个花孔雀一样下一秒就要开屏。他大笑起来,一副不屑一顾的做派,随着摄影师调整好角度后的“咔嚓”一声,他被定格在这一刻,十九岁的时刻。他那时候是怎么笑的来着?焦明予扯了扯嘴角,又放弃了。这一切都和现在的他有什么关系吗?他现在是什么?一个前不久,可能一天都没过,还在不同男人胯下承欢,可以任人摆布的婊子?
晕眩感阻止他继续回想,他只好草草从衣柜里找了条干净的毛巾充当被子,躺在沙发上,却久久也入不了眠。
他为什么能不假思索地喊出陆时舟的名字,陆时舟又为什么能认得出自己。后悔吗?现在的处境有更好吗,还是不如就在这样的烂泥地里肮脏地死掉?他真的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吗?他分明觉得现在更痛苦。回去,回到冬青区,回到弧光……尚且在校的焦明予畅想过自己出人头地后重返母校的样子,但眼下更符合实际的人是陆时舟。至于他……
对,陆时舟,他看起来过得很好,是在哪个达官贵人的手下干活吗?
啪地一声,房间彻底黑了下来。
焦明予竭力抛却脑海里的杂念,但还是遏制不住地朝床上看了一眼。陆时舟刚洗完澡,裹着被子背对着他,终端微微亮着光。是在办公吗?他猜测,但无人能给他答案,他只好在难耐的焦虑中匆匆睡去。
弧光联邦学院作为一等一的学府,生态好得离奇,特别是在夏日,风吹皱人工湖的湖面,波光粼粼,白鸽纷飞,嚣张地把大道全部据为自己的地盘。
陆时舟在寝室里待了一早上,他今天的,你先让我一只手。”
陆时舟彼时正在活动筋骨,闻言,饶有兴致地看向他:“驳回。”
“不能阴我。”
“驳回。”
“输了之后也不能人身攻击我。”
“驳回。”
“要是我断胳膊断腿了你以后就不能使唤我帮你跑腿了。”
“驳回。”
蒲榭杨一连说了十七八条,结果每条都被陆时舟驳回了。他还没开始正式练习就已经有点汗流浃背的了,想那要不就算了,被胖揍一顿也认了。重新摆出接招的架势,旁边却传来一个声音救他于水火——真的吗?
“看起来你的搭档不太愿意和你一起?一直在和你谈条件,那要和我过两下子吗,陆时舟?我不会学他约法三章。”焦明予的脚步不紧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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