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是一个恋旧的人,但在一些特殊的时候,我会回忆起过往的碎片。
比如,家?
家人?
我在平凡的农村家庭出生,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很热闹的格局,一家人刚好温饱。
小时候,并没有觉得有姐姐和弟弟是好还是坏。对这件事本身的感受,可能更多的是有很多家人能依靠的庆幸。
在我三岁的时候,母亲因为生出了我弟云肖武,就把我送去了她好友李阿姨家里寄养。
那时的我完全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被送走,父亲对哭得撕心裂肺的我说,家里状况不太好,让我先去阿姨家呆一阵子,过一阵子,他们就一定会把我接回来。
对抗拒得面目狰狞的我,他们保证,再保证。
而这一呆,就是十二年。
这十二年里,我和李阿姨的孩子谢晴若,一个大我两岁的女孩一起长大。
带着对“家”的始终模糊的概念,带着早已萌发的不满,以至于难以启齿的恨,我成长着。
是啊,恨。
我从不否认我对家人的恨。
全心全意将我拉扯大的,是与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她用她一尘不染的善心抚养关心着一个“外人”。
对云家的唯一的眷恋,是那群我无法理解的人之外,给过我最多支持的外公。
在我初中时,大姐突发重病去世,外公听说后中风瘫痪在床。
也许是家人们受了太大的刺激,竟记起了在外多年的小女儿。
抱着赶赴葬礼的心情,我回到了云家。
我依旧记得爸妈那时候的表情。
他们眼中闪烁的泪光,还有颤抖的嘴角——
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演戏,那一刻,我感觉到,我好像真的是他们不小心弄丢的一样。
而最疼我的人,却是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连一句“小书,你回来了”都再无法完整地说出口。
扑通一声。
我跪下,趴在外公的床边大哭。爸妈在我身旁,抱着我不停流泪。
——那天,我十五岁。
那时的我以为,我的人生已经迎来了转折。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云家生活,获得我应得的一切。
应得的,来自家人的爱,家人的关心。
但后来发生的种种证明,我想得过于简单。
云家剩下的三个孩子里,对于我,父母信任李家,认为不用操心。二姐遇人不淑,日子过得一团糟,甚至每日提心吊胆,而即便如此,他们觉得,都嫁出去了还能怎么办。
于是,家中的关注焦点,所有的资源,都集中在了阳刚独苗,我弟云肖武身上。
云肖武继承了父母的良好基因,长得好,成绩也很好,极讨女孩子喜欢。
他上高中之后开始想出国读书,虽然家里经济无法承受,但还是为他试图去承受。
毕竟云家,一向是云肖武的云家。
在走访游说七大姑八大姨,各种亲的不亲的关系恶劣的朋友之后,我们爸妈筹到了几十万,加上自己省吃俭用辛苦挤出的钱,把儿子送出了国。
在整个过程里,我一直是个冷漠的旁观者。
因为无法插嘴,也因为不想关心,所以冷漠。
我清楚地明白——
我的弟弟,是我从记事开始就存在的一个死结。
他的存在,吞噬着我本所能拥有,所能享受的一切。
在我熬过无数个日夜进入全国建筑系最好的大学,拿着录取通知书和家人报喜时,他们为我欢欣雀跃了一分钟后,就接着去讨论,给小武炖鸭子还是鸡好。
那个晚上,有点失控的我趴在床上哭了一晚。也不知道这是因为过于开心,还是过于悲伤?
但不管怎么样,有意思的是,云肖武是真的把我当作可以聊天的亲人。
在他知道我喜欢建筑和设计之后,竟然也说想要学这类专业。
于是,我一向眼红的人,拿着父母的血汗钱跑向了世界排名前五的建筑系学习。
不得不说,这样的情节,真是做梦梦到都要心肌梗塞。
不管是上高中还是大学,每逢过年,云肖武都会回家。
他有几次还带了女朋友过来。其实那些人我也分不清楚,我连他本人的正脸都不怎么瞧,更别说他带来的人了。
但有几次,他带来的人给我的印象很深。
那个女生个子很高挑,留着很长的黑发,穿着白t恤牛仔裤,戴着个鸭舌帽,表情似乎还有些害羞。
记得有一次,这个女生住在了家里,我早上出门时,看到她骑在摩托上在戴头盔,她身后坐着的云肖武像只小鸟一样偎着她,朝我笑得灿烂:“小柔,我姐还没玩过摩托呢,下次你带带她?”
虽然被许多人视为绝对要远离的“凤凰男”,但我始终觉得,云肖武已经是彻底的人生赢家了。
有着光鲜的外表和学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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