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扎军雌与一百四十多万未成年雌虫和虫蛋死伤了大半,这让当时刚平定帝国国内争议完全独揽大权的奥拓亲王很是愤怒,一道道种族清除令由他签发下达到前线,稳定了十数年的战线又开始被虫族单方面推进,可相应智慧种的临死反扑,也让新掀起的战事一度陷入焦灼。
但这都是那时的厄洛斯所不知道的事。
厄洛斯在那一次让hp2658号居住星废弃的恐怖袭击中活了下来,却失去了一只眼睛和大半的头皮。
虽然四肢还是健全的,但头部缠满绷带,且在缝隙中能见到白色骨头的小雌虫,在被带到新的福利院后,日子过得不能说好。一开始他也同其他小雌虫交换名字与故事,但在那诡异的绷带头的影响下,失去了所有的厄洛斯因为故事太过老套,形象也太过怪异,而没能在这里收获一个朋友。但他也不在意这件事。他那时有和军雌叔叔们一起睡觉的特殊待遇,并不缺少来自其他虫子的关怀。而且那段时间的记忆总是模模糊糊的,厄洛斯长大后,追问小时候一直照顾自己的军雌才知道,自己幼年时曾患过人类称之为弹震症的精神疾病。那名军雌讲述他小时候如何瑟缩着躲进阴暗的角落,用仅剩的一只眼惊恐的打量世界,身体从没停止过颤抖时,总是会流着眼泪摸着厄洛斯的脑袋,念叨幸好他挺了过来,没有被困在那一时期的记忆里。可厄洛斯连自己是出生在hp2658号居住星上这事,都是靠其他虫子说才知道的。
只是……模糊的记忆也不是没有清晰的时候。幼年喜欢一个虫子呆着的厄洛斯,身上的创口随着时间渐渐愈合。绷带下新生的肉芽总是让他感觉脸上和头皮发痒,可他的手没办法伸进绷带里止痒。同样被包扎好的另一只眼眶也是痒得不行,军雌叔叔却说这是个好现象,说明他的眼睛开始重新生长了。
“过不了多久厄洛斯就会恢复正常。”
他们的福利院设立在一个十分潮湿的星球上,一日能下许多次雨,厄洛斯苦恼于潮湿引起的伤口瘙痒,但也很喜欢在下雨的时候守在福利院的雨棚下,听着那淅淅沥沥的雨声,经常听着听着就会忘记回房间,被风吹到手脚冰凉。
他记得那时总有另一个胖墩小雌虫顶着一张鼓气的脸跑到自己身边,樵枯的白发一甩一甩的,又没打理,像一团团堆在一起的柳絮。
那个小雌虫不时在他面前晃悠来晃悠去,拖着打满石膏的腿和手,走路一轻一重的,像随时要摔倒的样子。
四肢健全的厄洛斯总是用仅剩的一只眼,对这个行动不便的同族投以同情的目光,只可惜那个小雌虫根本不领情。
在一次发现厄洛斯的头跟着自己的动作转动后,小雌虫抬着脑袋趾高气昂的对厄洛斯骂了句,“没脸的丑八怪!你看什么呢!”
“我看走不了路的跛子。”
厄洛斯下意识的回复道。
这句话瞬间惹怒了对方,行动不便的小雌虫立马挥着唯一灵活的手扑了上来,被厄洛斯轻易的接住。这并没有阻止小雌虫攻击的势头,他将脖子反弓,作势要拿头撞上来。
厄洛斯立马收回自己钳制住对方的两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头,他记得军雌叔叔的嘱咐,他的脑袋不能再受撞击了,不然厄洛斯会变成一个小傻瓜,长大后会成为一个大傻瓜,他才不要这样。
不想变傻的幼崽闭着眼捂住头,没有等来预料中的剧痛,而是等来了熟悉的黑暗和失重感——被推了一下,即将躺倒在地的厄洛斯赶忙翻过身,卧倒在地,上身抬起,头也努力朝胸口低去。与绷带粘连的血痂随着他的动作被撕裂,绷带裹出的空间内,鲜血的味道变得愈发浓烈。
失重、震动、鲜血…毫不相干的东西,组成了厄洛斯无法回避的熟悉至极过去,熟悉到闭眼形成的黑暗,也融化变色成了曾经发生过的,生命中的某一片段。
淅淅沥沥的雨声变成了燃烧瓶破碎的声音,墙内的大家都在惊恐地尖叫。
睡在床上的厄洛斯被熟悉的一双手抱起,他的眼睛和他一样还没清醒,为他看到的世界也是模糊不清的,他只能靠不需要二次转化信息的听觉,来记录外面的一切。
噪杂、混乱又模糊的一切。
一直照顾他的军雌把他抱进了安全隔间,轻声告诉他不要发出声音。
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厄洛斯,只对军雌的“命令”感到无法理解。
熟悉的,摸头三下的安抚,面容模糊的军雌从三角构造的隔间里撤出,却没立即离开,那模糊的身形几次变化都还是停留在了那里,可以看出他很是犹豫不决。
隔间深处的厄洛斯,本能的对这时经历的异常感到害怕。只有两岁的幼崽哭闹着追了出去,身体的运动让他没有和外界同一感知。他没发现整个福利院在急速升温的同时剧烈震动起来。
张皇失措的军雌赶忙将他推了回去,还来不及说完“卧倒”两字。
宛若一体的建筑从顶上破碎坍塌,高温的热浪吞噬了几乎一切。
推在厄洛斯头上的两只手被融化成一滩怪异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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