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他听得一声出鞘的铮鸣,未及反应,冰冷剑锋已抵在颈间。外头的守卫见状,欲要冲进来,皆被侍卫司持刀挡住。气氛陡然肃杀起来。王中贵就是一个文人,顿时吓得绷紧背脊,不敢动,唇瓣颤抖:“你你你你”沈庭珏将他一脚踹回椅里,剑锋紧逼:“给不给?别逼我削你。”王中贵额角细汗密布:“没,没钱,给不嘶----”剑锋在脆弱的脖颈处不紧不慢地划出一个细小的口子,当即有血珠冒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是吧?”沈庭珏笑了笑,握紧剑柄:“王尚书好气魄,我是不是该给你个痛快?”王中贵脸都吓白了,怒目而视:“我是朝廷命官,你敢杀我,你也得完!”沈庭珏偏了偏头,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我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哦,是了,是你见色起意,欲对我图谋不轨,我奋起反抗,一不小心抹了你脖子。”沈庭珏迅速编好始末,自觉很是满意,眼神无辜:“杀人纯属自卫,所以我为什么得完?”王中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浑身直抖,差点当场气得晕厥。好。好家伙!“我圣眷正浓,说什么皇上都信,还有,你知道我爹娘是谁吧?一国之相和长公主,论起来我也就是太后的外孙,所以是我自卫杀你罪名大,还是你对我不轨罪名大?”沈庭珏神色愉悦,放柔声音:“你琢磨,你细细琢磨啊。”王中贵眼前发黑,冷汗涔涔,头一回遇到个比太子殿下还狗的东西,无从招架。他是世家新贵,又是谢阁老的门生,凡是有人来要账的,他都有底气拒绝,肯定决计没人敢动他,可这会对上的沈庭珏,简直比莽夫还莽夫,如果自已今日真拿不出钱,对方说不定真敢杀了他。他的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见色起意,图谋未遂”的罪名上。欠钱不还靠的是底气,如今王中贵的底气已经快被颈间的剑给磨没了,禁不住吞咽着唾沫,艰声道:“有话好好说,你我皆在皇上底下办差,都是同僚 ,不必如此,放下剑,有事好商量,不就是要钱嘛,那也得给我时间算账啊,等我把账算好了,立刻拨银子过去,你看成吗?”“算,你现在就给我算!”沈庭珏把剑收了回去,坐姿不羁,恶声恶气:“今天要是算不完,我就给自已捅一刀,谋害皇亲国戚的罪名有多大,你心里清楚。”王中贵胸口起伏,气急攻心,一口老血梗在喉间,瘫坐在椅子上,从袖间摸出锦帕,捂了捂颈间那道细小的伤口,不动声色攥紧了拳。
夜会情郎办事堂算珠拨动声不绝于耳,待到戌时三刻,主事把核算好的账簿就呈到了沈庭珏面前。沈庭珏翻了翻账簿:“欠禁军的钱,拨修河道的款顶上?”王中贵搓手干笑:“工部修河道的章程干到一半暂时停了工,一时半会也不急着要银子,这笔钱就先拨给禁军,反正账记在簿里,来去清楚。”沈庭珏手指轻叩着膝头,微眯下眸:“账目这种东西,最是容易作假,万一你给我下套呢?”“沈大人抬举。”王中贵皮笑肉不笑,有条不紊地答:“你是大贵人,咱们之间,还是不要有什么恩怨来往好。”x沈庭珏点头,把杯中茶饮尽,终于起身:“王尚书心里有数就行,下次再欠钱,我直接拿你下酒。”王中贵背脊一凉,连连讪笑,看了眼候在一旁的户部侍郎,摆手示意他送客。天色已暗,夜风透着凉意,余皋毕恭毕敬送着沈庭珏出了户部大门,引着他下阶,低声说:“王尚书户部当差多年,早已是人精,在账目里搞名堂,一向是他惯会的手段。”沈庭珏脚步一顿,侧目看他。这时,陆续有户部官员出来,说说笑笑约着要一块去喝酒,余皋不再多言,拱了拱手:“沈大人慢走。”沈庭珏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摸摸下巴“啧”了声。银子由侍卫司送去禁军大营,沈庭珏则晃悠去了朱雀街买糖炒栗子,恰好撞见世家子弟在恃强凌弱。项珹不及防备,差点被一颗栗子砸瞎眼,疼得跳脚,捂了捂左眼,凶神恶煞瞪过去,见是沈庭珏,嚣张气焰顿时减去大半。“你不知道,这条街是侍卫司管辖的吗?”沈庭珏向上抛着栗子,愉悦地说:“是还想跪成贤碑前念道德经么?”奇耻大辱仍历历在目,项珹瞪着沈庭珏,心道一声“晦气”,又恶狠狠瞪了眼地上的白衣书生,在下人的簇拥下,骂骂咧咧离开。花笺散了一地,沈庭珏过去帮忙捡,白衣书生连连道谢,笑得斯文憨厚,属于那种一看就是好欺负的书呆子。沈庭珏啧啧:“命根子都被人糟蹋成那样了,你倒挺能忍。”白衣书生愣了愣,面露尴尬:“……啊?”“脸红什么?”沈庭珏道:“我是说你的书,你们文人不都是爱书如命吗?”白衣书生会错了意思,尴尬一笑,将被撕成两半的书捡起,拍掉上面的鞋印,苦笑:“我一寒门书生,若跟世家子对抗,无非是以石击卵,自讨苦吃罢了。”他拱手作了一揖:“今日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在下苏砚,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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