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一直都被世家大族所垄断,虽有翰林院和丞相那些清流派官员所捐赠出来的藏书,但这还远远不够。这日早上,雪霁风寒,谢阁老上完朝,坐着马车要回府拿昨晚落在书房里的文书,正靠车厢闭着眼睛假寐时,忽听马匹嘶鸣声,马车猛地停下,整个人不由自主向前栽去,差点滚下马车。车夫忙不迭告罪:“阁老恕罪,是……是沈小侯爷拦车。”谢阁老脑子里立马冒出“来者不善”四字,但大街之上,不搭理又不行,只好深吸口气,理了理衣襟,掀帘出去:“小侯爷有何事?”沈庭珏袍带轻扬,笑意盈盈:“有事相求。”这弯起眼的模样,实在像只不怀好意的小狐狸。谢阁老警惕道:“小侯爷说笑了,你如今圣眷在身,心想事成,还有何事需要向老夫相求?”沈庭珏眨眼:“有呀,就是……”“外面风寒。”谢阁老适时打断:“小侯爷不如上马车来,你我找个雅间谈话。”沈庭珏笑笑:“无妨,我就说几句话而已,况且阁老公务繁忙,我也不敢叨扰太久。”此地正属街上的繁华地段,人多眼杂,旁边还是个茶馆,围坐的都是些喜欢探听八卦的人土,此刻正全往这边看来。谢阁老敢肯定对方是专门挑这地儿来堵他的。沈庭珏这招可是跟萧堇泓学的,他能当街堵太子殿下装白莲,自已就能当街堵他外祖,看谁比谁更白。沈庭珏问:“谢阁老可有听闻我修建书院一事?”谢阁老谨慎回答:“略有耳闻。”“哦?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这两天,我爹和他的一些同僚好友纷纷捐出家中藏书,只是比起世家藏书阁,我那书院的书,根本算不得什么,阁老既然知道了,可否暂时借一些藏书给我,待我找人印刷出新册,再将它们还给你,你看可好?”谢阁老没想到他居然敢惦记上世家的藏书,差点当场冷笑出声。沈庭珏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先声夺人:“百姓们书读多了,我朝才能人才辈出,我知道世家不愿与人分享藏书,但好书不该蒙尘,应让天下学子阅览通读,学以致用,希望谢阁老能够答应我的请求。”情到深处,他抓住谢阁老的手,眼含泪花,神色恳切:“我也不知道自已还能活多久,所以只想在剩下的生命里做些有用的事,阁老若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为了天下学子,我什么都愿意做。”谢阁老:“……。”你。果然脑子有病。周围百姓听了沈庭珏那番话,纷纷感动得未语泪先流,堂堂一个小侯爷,金尊玉贵,却居然放下身段,不顾颜面当街求阁老造福天下学子。
实在太感人了!难怪这么命好,就是因为太善良了,好人有好报。谢阁老用力抽回手,心梗得厉害。若是一上来就说一些“像阁老这样好官肯定愿意分享藏书给学子”之类的发言,给自已强行戴上“好人”的帽子,他或许还能顺气不少。可一开口就是相求,意思全变了。他如果拿出藏书,不是因为他愿意与天下学子分享,而是沈小侯爷因为不顾颜面求得的,到头来,好名声全让对方一个人夺了去。高手。是他低估了这位脑子有病的相府公子。 鸳鸯浴沈庭珏一手抹泪,另一只手再次去抓谢阁老的手,目光殷殷,语带哽咽:“还请阁老成全我的心愿,也成全天下学子的心愿,往后若有何吩咐,我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在所不辞,在所不惜。”“……。”谢阁老被他攥得手疼,想抽又抽不回,皮笑肉不笑:“小侯爷不必如此,老夫其实也早就想将家中藏书拿出来与学子们分享,眼下能趁此机会拿出来,应该是小侯爷成全了老夫的心愿才对。”沈庭珏见招拆招,咬唇叹息:“谢阁老不必说这番违心的话,若是不愿,我也不会强求为难。”谢阁老感觉自已印堂发黑得厉害,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几乎从牙缝里挤字:“老夫所言,一片真心。”“所以阁老是愿意借藏书了?”沈庭珏大喜过望,抓着他的手用力摇晃:“我就知道,我的善良之心定能打动阁老。”谢阁老一双苍老浑浊的眼睛紧盯住他,胡须隐约气得打颤。沈庭珏继续情真意切地说:“阁老可否好人做到底,让其他世家也借出书籍?若能如此,我定感激不尽,感恩戴德,五体投地。”谢阁老一听他四个字四个字地往外蹦就更头疼,再次用力抽回手,碍于人前,还得强装有风度,负手而立,稳声道:“世家藏书极其珍贵,若是不借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老夫会问下的,小侯爷如没有别的事,老夫还有要事,就先不奉陪了。”得寸进尺的臭小子!沈庭珏搓搓手:“那书”谢阁老闭了闭眼定定心神,又似乎在压着脾气:“这两日老夫会让人整理出来,反正书院尚未修建好,不急。”“急,我这人做事,就是喜欢雷厉风行,片刻都耽搁不得。”沈庭珏说:“阁老肯借书我已经感激不尽,怎么好再劳烦其他,你现在是要回府对吧?不如我随你一块去,搬书而已,不难,我自已找下人帮忙就行,否则这所谓的两日不知道要等多久,万一你跟我画大饼呢?所以我现在就去搬,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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