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其他礼部官员当即一叠声附和,都察院的官员听得一肚子窝火,心里大骂礼部都是群虚伪奸诈的狗东西,在贡院时称兄道弟,一到御前则立马疯狂甩锅,这帮老匹夫,真他娘鸡贼!都察院不甘示弱,极力把玩忽职守的罪名奉还回去。“皇上,春闱乃是为国选拔英才,重中之重,礼部监考却疏于职守,为官不正,导致命案发生,实为奇耻大辱,竟还妄图摆脱罪名加祸他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恳请皇上彻查礼部上下,绝不可姑息养奸,否则后患无穷!”“臣附议!”“臣附议!”一群老头叽叽喳喳吵来吵去,各自争辩得面红耳赤,其中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官员跟着和稀泥,闹到最后,一致把锅甩到了主考官身上,很好将自已都从中摘了出来。张祭酒悲从中来,深觉这个主考官当得真是没劲。会试前一天,才突然被钦点为主考官,随即便得按照皇命的意思,待在贡院不得见任何人,与外界隔绝,收不了一点贿赂,好处捞不着就算了,现在反而还惹了一身骚。非常苦逼。都察院和御史台中皆有谢阁老的人,他们提前收到过谢阁老的密令,只要春闱中一出事,便借势煽风点火夸大其词,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复杂。承桓帝昨夜有点失眠,到了很晚才睡,又得早起上朝,故而头有些疼,此刻被底下七嘴八舌吵得更加烦躁,按着眉心面色发沉。那个叫齐珲的考生,他前日去贡院视察时,驻足在旁边看了好一会他写的水利策论,算得上见解独特,其他文章也写得出类拔萃,本来还想着来日放榜后,将他安排去工部任职。唉,世事难料,可惜了一个大好人才,或许就差一步便能鱼跃龙门,实现寒窗深梦,却偏偏命丧在了如此重要的时刻。承桓帝觉得这要是换做自已,一定死不瞑目,徘徊世间阴魂不散。承桓帝唏嘘之际,底下百官依旧在群情激奋,似乎都只是在痛惜一个才子无辜惨死,而实际上,却是在借势相互攻奸,并非真的想为死者讨个公道。谢阁老稍微佝偻着背,揣着袖子屹立朝堂之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张祭酒狠狠掐了自已一把,疼得老泪纵横,扑跪在地:“皇上,臣任位于国子监祭酒多年,鞠躬尽瘁,素来爱才如子,齐珲在国子监就读时,臣几乎将他当成干儿子一样疼着,也还指望着他金榜题名,让臣能跟着沾沾光,谁料功名未成,命丧考场,臣简直痛心不已,今日出此大事,臣身为主考官,的确该首担重任,疏忽之罪,臣不敢辩驳,也愿认罚,但杀人一罪,臣是万万担不起,恳请皇上明察……”张祭酒一边掐大腿一边哽咽哭诉,最后几句话还带着一股嘶声力竭,哭得简直令人动容。承桓帝摆摆手,身旁的内侍垂首点点头,快步下阶将张祭酒从地上搀扶起来,给他拍背顺气。张祭酒正打算上演一场把自已哭晕过去的装死戏码,陡然被内侍扶了起来,拿着帕子往自已眼睛上胡乱一通擦,那粗暴劲,一度让他觉得眼珠子都要被戳瞎了,想晕都没机会晕。邓初玮出列道:“春闱一开,除了负责安全的护卫,考官与考生皆不许携带任何利器入场,况且昨夜,十几个监考都在大堂看试卷或休息,巡场时,也是带有其他官员一起,根本无单独行动的作案机会,除了永乐侯,常常肆意翻墙离开贡院,昨夜,不知小侯爷出了何处,还请解释个明白。”“解释?”沈庭珏冷笑一声,连个眼神也未给他,十分直接:“你不配。”此刻百官在侧,都察院瞬间来了底气,有人先开了头,他们当即以沈庭珏翻墙离贡院一事大做文章,那些康王党派的御史,也跟着慷慨激昂闹大此事,即便没有杀人,擅离职守也是大罪。萧寒烨眉宇间一股戾气传出,厉声道:“孤知晓你们是文官,能说会道,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坐实小侯爷的罪名,便拿证据来说话,若只会在大殿上靠着一张嘴胡诌乱扯,休怪孤拔了他舌头。”众人乖乖闭上了嘴,看向承桓帝。承桓帝揉揉眉头,还未说话,便听萧寒烨又道:“既说小侯爷擅离职守,证据呢?”说这话时,他的视线直勾勾盯着最先挑起这个话茬的邓初玮。邓初玮心里有些惧他,本就自已是两朝元老门生的底气,梗着脖子道:“小侯爷离开时,贡院的考官几乎都知道,守在角门的礼部官员,更是亲眼目睹他屡次翻墙,仗着身份如此目无王法,若不惩治,何以震慑朝纲?”“不错!”方御史道:“皇上,国有国法,若因一人执法有偏,百弊横生,恐乱了纲纪,那些皇亲权贵,只怕会视律法为无物,臣等所言,皆是为了江山社稷,就事论事,若今日换做他人,臣等也是照参不误,绝非为了针对小侯爷一人,在其位谋其政,耿耿忠心,望皇上明鉴。”最后几句话说得那叫一个掷地有声,极力表明自已只是为了社稷着想,至于想害小侯爷一事,不存在的,只是他自已犯了错处,身为为国着想的大忠臣,那必须得参一本啊,不参就是玩忽职守了。丞相攥紧了双手,脸色黑如锅底,冷笑道:“奇了,方大人既义正言辞道为国着想,就得先查清眼下这桩命案,却不以人命为主,反而拿其他事在这攻奸,究竟安得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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