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见到原何是在一天晚自习下课后,没有人把他带进来,我也并不知道他是如何混进来的。他站在夕阳下,站在拉长的树影里,他的影子被树影吞没。
?他就那样安静地像一个路人一样看着何岱环着我的脖子,我们两个的唇同样红肿。
?我扯开何岱的脖子,观察着他紧绷的身体,因为咬紧牙关而显得格外冷峻的脸,这时候,我猜不透他的心情了。
?我和何岱离开,在晚上再遇到原何,在一片犹还郁郁葱葱的竹林里,我的脸被割的有些疼。
?他说,“你们校领导拿手电筒到处照,查的这么严,怎么没把你给揪出来。”
?我很疑惑不解地看他,直到他狠狠咬了口我的下巴,像在报仇一样。我明白了,原来是为了躲手电筒才跑到这里来的。
?原何还在用一种嘲讽又愤怒的目光监视着我的反应,我该解释点什么的,只是我的脑子有点不太听话,它在原何虎视眈眈的目光下蹦出来一句又一句歌词: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耳朵竖得像天线,警惕一切可疑的声音~啊啊啊………
?不对,我强行切断脑子里的音乐,开始试图解释。
?“你要去告状吗?”我推开他的肩膀,很伤心地看他。
?原何嘴角带着一丝血迹,像从黑暗里爬出来的怪物,他桀桀怪笑道,“告状?你没向他告我的状吗好学生?”
?我说,“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我之前记得我好像说过。”
?“他有皮肤饥渴症,但这病没办法治,所以他会做出这种行为。”
?原何脸上露出很荒谬的表情,明晃晃的在说:你这理由也太扯了吧。
?我拨了拨他头上的竹叶,很诚恳地告诉他,“这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他义愤填膺道。
?我摇了摇头,唇角的笑有些苦涩,“如果是我能拒绝的,我们就不会遇见。”
?原何一下子不说话了,他有些懊恼今天这样鲁莽地来找他,良久之后,他低声道,“别提那些了成吗?”
?我很宽容地道,“好啊。”
?“那你们,”原何抬起头来,有些犹疑道,“你们没有那个……那个关系吧?”
?我很吃惊地否决道,“怎么可能,你想太多了。”
?原何舒了口气,又有些不满道,“那你们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我沉默了片刻,摇摇头道,“不知道,或许等以后会好,你知道的,他学习很好,不会再回到这里。”
?“那你们要一直这样到毕业吗?”
?“这取决于他。”我答道。
?原何掐下一片竹叶,用指甲扣弄着,把那片叶子弄的很碎,他的心也那样碎且凌乱,即便隔着厚厚的胸膛,没有人去掐它。
?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这样狼狈的姿态。
?我望着原何有些挣扎神色的脸,牵着他的手往一个方向过去,询问他,“是觉得没有安全感吗?”
?原何的手在半空中就僵住了,我再不能挪动一分,他的声音晦涩难堪,“你要做什么?”
?“我给你安全感,你要吗?”我近乎有些怜悯地看着他,手轻轻摁着他粗糙的掌心。
?原何后退两步扎进更深的竹枝里,“不行,你还很小,而且我……”
?他说到一半不说了,我猜他想说的或许是,他只是个被别人当工具的混混,一个连自己未来都不知道在何方的垃圾,但他最后从唇缝里溢出来的四个字是:“会拖累你。”
?这是当然了,可没关系,我并不在乎,一件趁手的工具无人在意他是来自商店还是来自路边。
?原何的挣扎让我很不解,但是很快,远远的手电筒光束从远方射过来,他推了我一把,嘴巴动了动,最终怕被听到什么都没说,只是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了,踩地声很大,咚咚咚的,于是就没有人注意我这边的动静了。
?真的很可笑,尤其是我肩头落满竹叶却遇见何岱的时候,晚自习下课后没多久就要熄灯,他不回寝室却等在了我回去的必经之路上。
?何岱的围巾堆的有些高,遮住了他半张脸,他小跑上来从校服口袋里挖啊挖,挖出半袋糖炒栗子,还热着。
?在快要熄灯的二十分钟里,我们坐在小卖部的灯光里剥栗子,在随时可能会有人过来的情况下。
?我没疯,疯的肯定是何岱。
?这一点也不像他的作风,他合该对我敬而远之,保持他高高在上池中净莲的姿态。
?因为那条白色围巾,或者是小卖部的昏黄灯光,他的脸轮廓有些模糊,但应该是有着浅淡的笑意的,我的手指连同一颗饱满甜蜜的栗子一同侵入他的口腔,于是他的眼睛多了几分水色。
?我将那颗栗子抵到他舌头的深处,然后问出我的疑问,像以往那样等待他的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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