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醒的是严遵越,他和程惊岁背对背被绑在中军帐的大厅中间。他一抬眼看到两个劳工打扮的汉子,一个手持武器凶神恶煞,一个长眉善目笑里藏刀,正和主位上一个翘着大大咧咧的二郎腿的小孩不知交谈什么,仔细一看那小孩还是单方面的熟人——那天晚上大闹酒馆的乔绪。
对手是个一时间里意气用事的小屁孩就非常好办,甚至都不需要用上他在丹庭学会的那套东西,把惊岁搬出来就足够了。严遵越若有若无地勾着唇角,缓缓抬眸却让视线微微偏下,仿佛是安适地闭目养神半晌后随口唤来自己下属一般的语气道:“乔绪?”
在场三人都愣住了,尤其被陌生狗官喊了姓名的某人,两脚落地,睁大眼睛,极其不善,“你怎么会认识我?”
严遵越把后面准备好的骗他承认自己身份的话咽了下去,抬眼,似乎是仔细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反问回去,“我认错了?”说完还疑惑般的一歪头。
“……倒也没有。”乔绪自认为很小声地嘟哝,但已经足够让严遵越的耳朵听到了。小朋友强作严肃,撸起袖子作势要打人,“不过一个朝廷走狗,被抓了还跟我装模作样……我知道你,严御史,不论你在西京有多一呼百应,我今天非把你的脑袋拿下来当旗子挂着不可。”
“我也知道你,百夫长。”严遵越面临生死攸关时刻,却是更为从容地与他交谈起来,特别是在程惊岁暗中捏了捏他的手指之后,“有燕将一手提拔,长弓取敌出神入化。我记得惊岁和你关系不错?”
乔绪一拳招呼到严御史眉清目朗的脸上,“我操你——欸?你怎么……”
严遵越像是上朝前清理灰尘一般抖落了手腕上的碎绳和灰烬,随意拭去面颊血痕,顺着程惊岁护着他的手歪进了他怀里:“我怎么?我这食禄禽兽怎么会同程先生相熟识?”
“……程先生!”如此近距离之下,乔绪终于认出方才一直背对着他的人。没办法,他以前只见过盖着双眼的程惊岁,对着一张完整展露的脸反而对不上号。乔绪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站直,“您不是,应该,在凌江那边……吗……”
程惊岁很烦,眼睛危险地微微眯着,没回答他的问题:“先解释你在做什么。”
“如您所见。造反。”乔绪破罐破摔。
“看得出来。你是怎么进的金台关?”程惊岁追问。
“不是所有人都忠心耿耿的,程先生,有钱能使鬼推磨。”乔绪梗着脖子,一副无赖模样,但在程惊岁的威压之下故作深沉不成,僵持片刻过后只得一五一十交待,“……我在金台关内买通了一队巡逻兵,答应给他们我这几年攒的饷银,让他们帮我放行,我们就潜进来了。”
严遵越这时候看热闹不嫌事大了,点头赞赏道:“你这个法子不错。”他又转头看向程惊岁,故意把声线掐得娇俏又拱火,“惊岁哥哥觉得怎样?这样聪明的人不应该埋没才是。”
程惊岁没好气地掐了严遵越一把,他现在没空和严遵越计较这点恶趣味。他重新转向乔绪的方向,问道:“之后呢?别告诉你不知道现在祸乱金台关的后果。”
“我当然知道,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乔绪咬咬牙,说话之间变得硬气了些许,“程先生,我这些年随您见了太多无谓的死。自先帝起就沉迷美色,寻仙问药,至今那狗皇帝滥用民力,横征暴敛——我是为讨伐无道之君而起。”
“你想杀了盛契松?早说嘛——”严遵越的声音沉了下来,突然插话,“为什么不找我帮忙呢?”
“你……啊?”乔绪一怔,毕竟他刚刚下决心开始第一步动作,还没有直呼皇帝姓名的勇气。
一直站在乔绪身侧的亲和些的汉子忽地皱了皱眉。
严遵越却是毫不在意自己此时的僭越、谋逆与大不敬,他虚假的笑意已然变得真实而兴奋:“你还能找到一个活着的、比澄川更了解盛契松的人吗?”
那就是他眼前这位,皇帝钦点的探花郎,破格任用的左都御史,严遵越严相公了。乔绪不得不承认,他憋闷半晌,咬牙切齿骂道:“你这个奸臣。”
附和一般地,诚实反映出汉子不耐烦心情的蠢蠢欲动的棍棒摩擦声响在他们身侧响起。
“不是所有人都忠心耿耿的——”很明显,严遵越一点都不介意各式各样的侮辱,他继续说道,“你看看,你不就是一个吗?”
乔绪看上去随时准备冲下去活活撕了严遵越,可惜他没这个胆量。
“但我不相信你。你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我不信你会愿意背上谋逆灭族的罪名。”乔绪虽然心里害怕,却还是不服输地说。
严遵越语速不快,耐下性子,听上去志得意满地同他分析起来:“圣上若活着,我便是谋逆罪臣,若是推翻了他,我就是皇帝——我干嘛要去做那个一人之下?”
随着轻轻一声咂嘴,只在电光石火之间,程惊岁闪身而起,逼停了正打算朝着严遵越举起武器的劳工汉子,随即手刀劈上他握着镰刀的手腕,夺来武器后曲肘上顶直击心口,不等汉子痛呼便接上了提膝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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