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自然地貌前,人类的渺小才格外突出。李响单手把着方向盘,数次用余光观测路旁连绵不断的漆黑群山,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杯装咖啡的温度已然冷却多时。
很好形容现在的情况:一个趁着端午节放假驾车出游到山区别墅度假的单身社畜,在周一的夜晚八点开着车回城市里的家。但显然他忘记计算路上买晚餐排队需要的时间,导航为了他能按时返回给他指明了一条不会堵车的路——一条他从未走过的、铺设敷衍的山道。
李响把冷咖啡放到了杯托里,随后按了下车载收音机,努力尝试在将近30公里的陌生山路夜行中找到点宽慰,然而他调了几个台,在听到什么温馨小曲儿前先收获了一阵因信号不佳而产生的扭曲电子音。
“对你的感感感感感情亘亘古不不不变——和你永永杀远了在一起你——”
“……”李响咽了口唾沫,放回方向盘上的右手又不安地握住了旁边放置的冷咖啡上。
歌词中是不是夹杂了点怪东西?
很快李响的不安猜测就有了定论,这回那个电子音穿透已经跑调了的歌曲切切实实到达了他的耳中: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去死去死去死……”
下一秒,远光灯一闪,道路前方十几米处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垂着头站在路中拦住了李响的去路。
他暗道一声不好,却毫无办法只得猛踩刹车,堪堪在那人前方几米处才停下。
有一件事忘记说明,但眼下也没功夫详细展开来讲:李响有阴阳眼,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这能力随他呱呱落地而生,伴他成长,直到今年二十七岁都没有丁点消失的迹象。他离前方的人近了才意识到这会儿他的眼睛又发威了,因为面前立着的这东西显然不是活人。
从体型来看那大概率是一个男人,皮肤蜡黄,头发蓬乱错杂,像张破破烂烂、线头四起的黑布一样糊在他头上。既然头顶都这样,身上就更不可能好到哪儿去了,他身上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衣不蔽体,尤其是胸口前那一大团爆开的血红色印子和不断淌下来的血水更让李响确信,他这是被山路中间的一个鬼给拦停了。
收音机里的怪动静还在死死死死地咒个不停,李响无视脖子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和额角谌下来的冷汗,表现得十分镇定地举起咖啡嘬了一口——
妈的,好苦,忘记加奶球和糖精了。
等他结束和苦咖啡的斗争再次抬眼时,那个被人在胸口上扎了不少刀的男鬼已经不见了。
“我草……”李响这句经典国骂话音刚落就在后视镜里看到一张脸,一张不属于活人、充满死态的男人的脸。他刚回过头就被后座伸过来的一只手掐着脖子掼在了椅子上。
那手冰凉无比,且力大无穷,直接蛮横地夺走了几秒李响的氧气,在他翻着白眼胡乱挥动四肢的过程中才缓缓回来几口。车喇叭被他撞得嘀嘀乱叫,却很快被环抱道路四周的高大山脉群吞没了。
比力气李响一个办公室上工的白领实在不是这死人的对手,而对方这肌肉隆起往死里掐他、嘴中念念有词的架势又是真的想让他死,哪怕李响还没有心理建设完他也得为了自己的小命拼一把了。
还有一件事没有说明。
李响在面色涨红,额上青筋毕露的这个过程中飞快把手伸向死人的裤裆处。
他们家祖上是驱鬼的,是的,这阴阳眼并非凭空产生,而是家族遗传、世袭的,而这个驱鬼方法就是……
李响恍惚间猜测自己的脸上现在一定很精彩,口水啊,鼻水啊,眼泪什么的想必勾勒出了一副人濒死前丑态的写真图。但他的手赶在他魂归故里前完成了使命,成功把那玩意儿从男鬼的裤裆里解放了出来。
……而李响家世袭下来的驱鬼方法就是,用身体抚慰厉鬼受伤的灵魂,让他们满足后原地成佛,什么歪门邪道。
扼住脖颈的力度骤然消失,李响泪眼朦胧地仰躺在椅子上喘息,恍惚间觉得自己手中又重新捉住了那杯冷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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