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的沙沙声里,有细碎的啜泣。
荆齐踮起脚,看到花房中间画架的背后,有一个人正缩着肩膀坐在地上哭。
幼小的他只知道哭了就会有妈妈哄,可他左顾右盼了一会,发现并没有人在周围。于是他蹑手蹑脚的走进去,用齐芳玉还清醒时哄自己的语气轻声说:“不要哭啦,妈妈看到会心疼的。”
一张白皙稚气的脸抽噎着从手臂间抬起,汗湿的头发紧紧贴着额头,泪水糊满了脸颊,鼻头红得像小丑,眼睛肿得像核桃。
看到对方没有驱赶自己,荆齐便小跑过去,学着齐芳玉的样子去擦他的脸和眼睛:“不哭啦,不哭啦——”
但他没想到那泪水怎么擦都擦不完,反而越擦越多,他心急的抓起袖口去蹭,却被对方一把抱在怀里,压抑着的嚎啕哭泣在他的小脑瓜边响起,他有些无措的用小手抚摸着对方的背。
怎么哄不好呢?
“不哭,不哭……”
或许彼时稚嫩的抚慰起了作用,对方很快就停止了哭泣。
“你……你是谁?”扯着睡袍的下摆擦了擦脸,荆齐讶然看到他里面什么都没穿。
评价陌生人的穿着是不礼貌的,荆齐心中默念。
“我叫亚伯——亚伯·鲁斯!”荆齐觉得贝利特给自己起的英文名字很酷,于是脱口而出。
“我叫时年,你是鲁斯医生的儿子吗?”时年吸着鼻子,浓重的鼻音让他的声音显得非常稚嫩,要不是他坐在地上和自己站着一样高,荆齐甚至觉得他们同龄。
荆齐点头,然后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抱着膝盖闪着黑亮的眼睛问道:“哥哥,你是阮先生的孩子吗?爸爸说今天来这里给阮先生的孩子治病。你病了吗?”
听到荆齐这样问,时年的泪水再次滴落下来,他抽泣着,语无伦次的说:“我不是……我只是……我……我……没有,没有病,但是……呜呜……咳……”
时年边哭边说话,呛咳起来。
荆齐急道:“我给你拿水!”随后便站起来在花房里四处找寻起来。
花房里有一个园丁用来养护植物的大水槽,对于荆齐来说有些高,但水槽边的台面上放着一个瓷杯,看起来只要踮起脚就拿得到。
时年在身后剧烈的咳嗽着,荆齐急得冒汗,他努力踮起脚尖去抓瓷杯的把手,但却总是差一点点。他一急,跳起来扒住了瓷杯边沿,他正张着嘴仰着头,里面的水洒出来浇了他满脸,几乎一大半都灌进了他的嘴里。
“哎呀,都撒了——”荆齐抓住瓷杯懊恼极了,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饮料,只觉得口中浓郁的杏仁味道很香,他咂咂嘴巴,淡淡的苦味后又有一丝甜。
瓷杯里还有一点点水,他抱着杯子回到时年面前递给他:“对不起哥哥,只有这么多了,我弄撒了——你快喝一点吧!”
时年咳得满脸通红,但他看到那个瓷杯的时候,眼中却迸发出恐惧和愤怒。
“咳!扔掉!扔了它——”
时年夺过杯子狠狠扔向花房的玻璃墙壁,瓷片迸裂,掉落进那些种着艳红玫瑰的花盆里。
“哥哥……”荆齐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抿嘴看着时年。
他对这个情景并不陌生,因为他见过发病时的齐芳玉,只是要更加歇斯底里。
时年按着胸口平复了一会,带着哀伤的语气,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嘟哝着:“为什么我是sub……”
荆齐用小小的手握起时年的,安慰他:“时年哥哥,没关系的,我妈妈也是sub,爸爸要送我去念书了,等我学到了有用的东西,就能和爸爸一起帮助妈妈,帮助你,帮助所有的sub,你们就不会再痛苦了——”
或许时年知道荆齐还不明白所谓的痛苦是什么含义,但他还是擦擦眼泪,微微笑着,回握住荆齐小小的手:“好,你要加油。”
两个孩子就那么对坐着聊到天黑,直到有下人来寻找荆齐,他才跟着贝利特离开了庄园。
十年过去了,时年的脸庞上没了稚气,像胡乱抹了油彩的纸人,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绝望。
荆齐学到的东西告诉他,附属性别的基因迭代是无法逆转的,虽然他很遗憾,可他也明白了贝利特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却始终拒绝接受。本来荆齐回来打算告诉贝利特自己不想参与研究,准备转攻其他有助于附属性别进化的学科,但他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形式遇到时年。
他还记得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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