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耸了耸肩,没拆穿他。杨舟过了一会儿又问:“哎那三个人为什么要打你,是跟刚刚那妹妹有关?”我点点头,淡淡地说道:“嗯,差不多吧。”这事儿其实不复杂,我三言两语地对杨舟说了一遍,杨舟说那个级级级级草……真不是个人。我说你怎么忽然结巴了。他说他也不知道。我说本来看你长得还不错,刚刚那妹妹是想认识一下你的。杨舟听了眼睛又瞪圆了一些,说真的啊。我也不知道我在这跟他瞎聊什么,总之就是跟杨舟这个人聊起天来其实要比我想得自然许多。这路越走越偏,路灯稀稀拉拉地少了一半,路边传来恶臭,不知道哪里来的狗在喝阴沟里的水。杨舟跟着我,也不问我具体去哪儿,只是在夜里跟着我。城中村楼间距狭窄,进来后两边都是握手楼,夜空被遮住了一半,发着荧光的“住宿”两个字在前方闪烁。杨舟说,这不都快到你家了吗?我有点惊讶,我说你方向感还挺好。杨舟说,这大概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了吧。我说,你别,你这张脸也算优点。这地方跟我家确实是一个方向,但还算有点距离。我带着杨舟熟门熟路地在里面穿行,最后从一家麻将馆的后门进去——里面跟外面截然相反,大灯照亮一切,叔叔阿姨们围坐在一起打牌,十几桌人闹哄哄的。杨舟在我身后咳嗽起来,捂着嘴避开烟。之后我们离开了麻将馆,又去到另一边,那里有个小诊所,不过已经关了门。我站在窗边敲窗户,我说王医生,王大夫,有事要找你,我肚子疼。接着我听见细微的拖鞋走动的声音,“啪”的一下灯亮了,锁转了两圈,门被打开。王医生穿着睡衣,眉毛扭成了两条毛毛虫。“打架了?小然然?”王医生胡子拉碴,三十好几,曾经结过婚,但老婆前几年跟别人跑了。他是我的熟人,偶尔我会顺路给他跑腿买点卤菜。我说:“嗯,找你来看看。”我把杨舟拖过来,王医生一看就哟了一声。“他也打架了?”王医生明知故问。“也给他看看。”我要求着。“进来吧。”王医生让开了道,我抓着杨舟进去。小诊所里边儿小,但是东西一应俱全,有诊台,有可以挂水的椅子,药片整整齐齐地码在墙上的架子上。杨舟进来后就在打量四周,嘴巴微微张着。我把他按到椅子上,王医生套上了白大褂。杨舟忽然攥着我的手,把我手指都捏得有些微痛,他说:“谢然,这靠谱吗?”我没忍住,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 报答一半王医生很不满地啧了下,杨舟立刻闭嘴,我用没被他攥住的手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我把手抽了出来,他手心的温度很高,仍旧停留在我的指尖上。王医生拖了另外的椅子坐到杨舟边儿上,对着他的伤口看了看,然后道:“没什么大事。”
他给他的伤口消毒,上药,我站远了一些以免挡着光。与此同时我在猜测杨舟到底从哪儿来的。他的狼狈只在外表,不在内里。说话没什么口音,听不出来具体是哪儿的人。几次接触下来,有些自来熟,有些时候很直接,也许没什么心眼,胆子太大了……甚至敢一个人在那种巷子里面出手帮人。猜不到。这能猜到就有鬼了。“我脸上有花吗?”杨舟忽然出声。“什么?”我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杨舟对我呲着牙笑:“你一直在看我。”我讥讽道:“哎哟我的天,还挺敏感啊,看看也不行。”杨舟说:“没啊,不是不让你看。我现在不好看,以后你再慢慢看。”王医生一直听着没吱声,可能还在认真扮演医生角色,但是脸上露出的鄙视神色我很熟悉。“下一位。”王医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杨舟听到这话从椅子上弹射了起来。我觉得他打心眼里不太相信王医生的医术,如果不是我带他来,他是不是从来没进过这种小诊所?我轻松地说:“不用了吧,给我一盒创口贴,我回去贴贴。”王医生暴躁道:“废话啰嗦的,小崽子。给我坐过来。”杨舟附和:“快坐,你看你脸上也有不少伤口。”我看了看他,脑门上给贴了块白绷带,虽然不美观,但是视觉冲击力已经比刚才的好了不少。王医生给我下了最后通牒,板着一张脸:“小然然!”“别这么叫我。”我烦得要死,妥协地坐了下来,王医生拿酒精给我擦擦脸上稀碎的小伤口,我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疼啊。我从来没说过我不怕疼。“行了。”过了一会儿,王医生拍拍我的肩膀,“走吧,快滚。”“谢谢医生。”我松了口气。王医生被我从被窝里叫出来有些不爽,现在估计睡意全无,临走前我对他说明天会给他买卤味,他这才笑了起来,手指了指门口。杨舟走出门,又回过头,学着我的口吻:“谢谢医生!”我抬起手,一下子按在他的后脑勺上,推着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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