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够他们一磋磨的,现在已经听到有人在说,不如去香港,那边离得远,长毛只怕没那么快过去,倘若那个样子,自己还赚什么?不如现在先收了半年的房租是正经,虽然可能少赚,毕竟稳妥。
于是房东便答应了。
练彩师见当前这个样子,也是发愁,便托了邓云翘帮忙找房。
得说邓云翘,真是个万事通,人又极其灵活的,那一回练彩师拒绝了她的保媒,之后并没有什么芥蒂,见了面依然是那般热络,拉着手说话,问长问短,那一回练彩师去房东那里,说要提前交租金,刚好她经过门口时看到了,马上便弯了进去,一叠声地和练彩师说:“姑娘啊,大新闻,可不好了,崔老爷的货栈给人烧了!”
练彩师想了一下,问:“是那位崔知事么?”
邓云翘点头:“可不就是他么,惨哦,先是给人抢了,然后一把火烧成了灰,那一片地方,如今已经是白地了,崔老爷在家里那个哭,这一下折了老本。”
房东听到这个消息也好奇:“不是说长毛还远着?”
先锋这么快便来了?
邓云翘见他也关注这事,便愈发得意:“啊哟哟,不是长毛,是败下来的官军啊,从苏州那边跑过来,到了这里,四处打劫呢,但凡是有钱的老爷,无人不怕,本地的官老爷都无法弹压,崔老爷的货就给烧了,他如今正担心家里也难保。”
房东于是便默默,想着长毛虽然是叛逆,毕竟还有些章法,未必能进租界捣乱,然而那些败兵土匪,无法无天,分外猖狂,哪管什么中国人外国人,倘若能混进租界,只怕也就干了,他们干完了就跑,洋人也无处找人算账,大约只能找官府撒气,古往今来流寇最可恶,那班人毫无顾忌,到那时若是烧了自己的房子,自己哪还能收租?全赔了进去,一想到这里,他便收了练彩师的半年房租。
此时看到找房难,练彩师便托了邓云翘:“还请婶婶帮忙留意,我家两位姨妈要找房子住,宽敞些,干净些,体面些,不要太贵。”
如今练彩师随着凤准她们,对乌映璇和许崖兰都叫姨妈。
邓云翘听了就嘬牙:“啧啧啧,姑娘啊,你提的这几个条件,说高也不高,说低却不低,如今的租界里,哪里找这样的地方?价钱都蹿得比天高,这种世界,找个贴心合意的丈夫还容易,要找可心的房可难。罢了,你既然托我一回,我定然尽心,倘若找到了,一定给你回话。”
过了几天,六月十一号,邓云翘过来喜滋滋地说:“有了,有了,就在法国人的地界,一片新房,说到钱却又不很贵,你们赶快去看看!”
那是上午十点钟左右,练彩师当日上班,不在家中,乌映璇与许崖兰一听邓云翘如此说,便心动了,只是环顾四周,家里几个成年男子全都不在,这些天如同扎成捆的小油菜一般挤住在这小小房屋,实在烦躁得不行了,偏偏顾恪微他们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屋,到这时很怕错过了机会,于是这两个人便也不再顾忌那么多,乌映璇叮嘱凤准照看孩子,自己与许崖兰便随着邓云翘出去看房,一把年纪,无所顾忌。
到当天晚上练彩师回来,听说她们已经定好了住处,练彩师也很是高兴,笑着问:“是哪边的房子?”
乌映璇道:“法国人那边,一排新房。”
练彩师又问:“要多少钱?”
许崖兰说:“倒是便宜些,比这边低了一半。”
练彩师登时心中便是狐疑,问:“究竟是怎样的房子,竟然这般经济?”
如果合适的话,自己也考虑搬过去,这间房实在太贵了,虽然现在是付了半年的房租,但是半年之后还不知要怎样,太平军肯定没这么快就退下去。
这时顾恪微苦笑着说:“妹妹可别提了,一带板房,说是为了长毛这桩事新修的,也不知是哪里的商人,如此精明,看到许多人涌来上海,便急急地找地皮起房子,单层的木板房,把那些板子搭起来就算成了,夏天要防漏雨,冬季里肯定寒冷,可就是这样的房子,大家还抢着要住进去,实在没房啊,况且毕竟便宜些,像是我们这些抛家舍业来到这里的,哪有钱住那样大别墅?”
凤准也在一旁愁眉苦脸,她倒是没有亲眼去看,只是听了家里人的描述,一颗心便凉了半截。
母亲和姨妈倒是还好些,一直给大家宽心丸吃:“不管怎样,毕竟是新的,木头上都刷了桐油,不怕给雨水浸,就闻那木料的味道也是清新的,好像待在山庄里一样,那气息倒并不污浊。最好的是宽敞,不必再这样挤着了,大家都不方便,我们到了那里,安排些床铺桌椅,就是一个家,尤其可喜的,两家靠着住,出了这边的门,就进那边的屋子,可是不寂寞呢,平时还能互相帮衬。”
顾恪微当日下午也去看过一回,和其她人说:“四壁都透风,不用特别仔细瞧,就能看到木板条的缝隙,到了冬天,风一定是嗖嗖往里面灌,我们到了那里,得重新修缮,不过在这种时候,也不能要求太多了,毕竟不是在家里。”
更何况定钱已经交了,明天就准备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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