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儿其实很清楚自己为什么烦,兰景树的反应太走心,他完全相信自己,自然流露出的信任和怜悯那么沉重,像山一样压下来。
心有点乱了,怕自己承担不起谎言被戳穿的后果,抬手抹一把脸,眼皮往下耷拉着,狗儿自嘲这辈子还从没这么怂过。
不想胡老头回来被兰景树撞见,狗儿去胡老头打牌的地方塞给他五块钱,要他在麻将馆老板这里住两天再回家。
1991年,两毛钱可以吃一顿饱饭,这五块钱足够一个人花两天了。
胡老头摘下眼镜捻擦,镜片表面附着的污垢一点没少鼻托再次回到鼻梁坑位,浑浊眼球精准锁定五元纸币,老人仅剩的几颗烟牙全部跑出来晒太阳「我孙儿好啊」
离开繁华都市的那天,狗儿身上带着一些现金,当时他的人工耳蜗刚坏,突然消失的听觉隔断了他与世界的联系,身体仿佛落入海中,被地心引力拉着往下坠,离空气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时间,某天,他在大巴车的车椅背后看到一本旅游宣传手册。
到达深山景区时刚巧国庆假期游客很多,几辆大巴车下来的人一窝蜂冲去检票口排队,那场面,光是看也知道有多吵,偏偏他什么也不听见,连买票都成问题。
这种热闹让狗儿难受,他坐车往路更窄的地方走,搭船过河,徒步翻山,终于彻底远离了城市的喧闹。
与人交流骤然减少,安静与孤单折磨着这个8岁多的孩子。
胡老头隔着吸满灰尘的眼镜片观察狗儿很久,在他偶然回视的瞬间用手语问他「你想你爷爷吗?」
万家灯火齐齐亮起的那天,狗儿跟着胡老头回了小土墙房子。
狗儿体态良好,脸蛋饱满,穿着还不土气,胡老头断定是富贵人家走丢的娃,问他叫什么名字家住那儿,要送他回去领点酬谢。
狗儿除了摇头,什么都不说。
除夕夜,鞭炮声响个不停,胡老头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那你跟着我吧,没有名字我给你取一个。叫狗儿吧,贱名字好养活。」
胡老头听力尚可,也会说话,已经去世的老伴是个聋人所以会手语,他的眼睛堪称世界之谜,连路都看不清却能准确分辨纸牌上的小小数字。
「节约着点花,输了我没有了。」狗儿挺佩服胡老头的,不管刮风下雨还是落冰雹,每天一牌,阎王老爷来了估计都得先打两把才能说话。
晚上狗儿把兰景树送来的腊肉切丁和米一起煮油油饭。这种做法是胡老头教的,是他们这个地方很普通的家常做法。
米肉下锅,狗儿留意到装米的语文试卷。鲜红的100分在柴火红光的映衬下,愈加显眼。
答题页均匀分布着略带潇洒感的正楷字体,观感很舒服。狗儿的字一般,自觉规定答题时间内,每个字还能写成这样挺难的。
手腕一翻,目光游到作文大题——假如你是动物。
和答题页的端正字体截然不同,作文页的字棱角均以圆润的方式呈现,可爱俏皮,仿若天真烂漫的幼儿。
者以极快的速度代入欢快的氛围,《不会跳高的鱼》。
作文以歪脊椎鱼的简简单单平铺直叙,每个字单看都很普通,组成句子却能爆发出不可小视的力量。兰景树的感知力很强,非常厉害地大化了文字浸入人心的程度。
读完后,狗儿喉头润润的,仿佛喝下一杯微甜的温水。
明明是会跳高的鱼,标题却是《不会跳高的鱼》。故事是童话,文名是现实,好一个糖裹刀。难怪语文老师用红笔划掉标题的“不”字后没有扣分。这不是满分作文,这是兰景树的“声音”啊!
眼睛被灶口飘出的热灰熏得干痛,后脑抵住墙,狗儿仰头掐按太阳穴,心里比中午那阵更烦了。
谭良翻窗进屋推醒狗儿,开灯比手语要他出去外面陪自己练一会儿「你睡得也太早了,这早睡的毛病必须改了。」
「习惯了,改不了。」狗儿边走边热身。谭良衣着单薄,脸上一层薄汗,显然刚运动过。
为了配合谭良高涨的兴致,狗儿特意只守不攻,拉长对战时间,让谭良充分享受格斗的乐趣。
狗儿轻盈后退连续躲避谭良的出拳,趁空比手语「有进步。」
接近力竭,谭良原地喘气装思考,趁狗儿比手语突地快进一步使全力直出一拳。
右手抓住谭良小臂往下压,接着身体疾速后转,右脚飞起。
风扫向谭良腹部,脚底堪堪停在胃部前方。
这一脚十分有力却没有踢中,狗儿不想朋友受伤。
谭良被速度惊到,条件反射往后退,脚没站稳一屁股坐了下去,随即立刻挥手做罢「刚才跑步太累了,没劲儿了。」
「这次怪跑步了哦。」狗儿笑笑,呼吸很快恢复平常。
谭良坐地上呼哧呼哧喘了半天才比手语「明天最后一天了,怎么样,肯认爹了?」
狗儿和谭良的赌约,狗儿输了认谭良当干爹,谭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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