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意识到戳了狗儿痛处,兰景树右手使劲拍打左手手背。
狗儿捏住兰景树的手,止住他道歉的动作,慢慢的,将头靠了过去。
他好累,他想休息一下。
“聋哑”两年多,这一次,狗儿算是尝到了残疾的第一口苦。
兰景树挺直腰杆,肩膀稳稳地托起狗儿的脑袋。
两个孩子一倒一立,静坐角落,背后匆匆忙忙的身影模糊成横向拉伸的色块,整个画面,犹如一张很有氛围感的老照片。
时间的流逝本无意义,但掺杂了情感的日子却大不同,它们在日历上被圈出来,标注着某某纪念日。狗儿寻找依靠,兰景树给出安慰,情感赋予时光温度,今天,情脉脉,意绵绵,值得打个红圈,标注:相互取暖的第一天。
兰景树轻轻抬一下肩膀,狗儿直起头看向他「我今天是来看诊的,妈妈在三楼排队,应该快到我了,我先离开一下,等会儿来找你。」
狗儿忍下不该说的话,表情自然「好,你去吧。」
1993年,国内人工耳蜗的技术还不成熟,国外研发早,大量专利和技术垄断,产品品质更好。狗儿耳后被强磁场干扰坏掉的植入体就是进口的,现今市面上很不错的产品,单侧三十万。
市级城市人工耳蜗手术费用大概在两万左右,由于钱不够,兰浩选择了县城的医院做手术。
当“声音”被明码标价,残忍的现实面前,即使下跪膝行,也寸步难走。
手术有大约百分之二的失败率,狗儿无能为力,只祈祷医生技术好一点,千万不要出现术后并发症。
谭良提着一袋水果踏进病房,一见狗儿就问「我看见兰景树那小子在五官科排队,他怎么了?」
狗儿反问「医院里人挨人,你怎么就看见他了?」
五官科就在楼梯边,兰景树发色浅,在一群黑头发里像个老外一样扎眼,五官精致,皮肤又白,戳人群里跟个灯泡似的,谭良想不看见都难「别扯,他到底怎么了?」
狗儿没再绕弯弯「做人工耳蜗。」
似乎是完全没想到,谭良顿了一下「他家有那么多钱吗?」
「没有不会借啊。」
谭良染了个饱和度颇高的艳红发色,狗儿笑「这个颜色适合你,显年轻又显气质。」
发散的思维回笼,谭良唇角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那当然,你爹我要走大运了。」
医院附近的水果比肉还贵,谭良全买的狗儿喜欢吃的,塑料袋往狗儿腿上一放他的手语带点命令意味「我买给你的,你吃。」
面对同样的偏爱,狗儿有点受宠若惊「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我问的麻将馆老板。」谭良有意把话题往钱上面带「听他们说,你交了一万多的医药费。现在你身上还剩多少钱?」
「没钱了,带过来的钱用完了。」狗儿如实回答。
「去打黑拳吧,那个来钱快。」谭良欺近,眼里精光四射「你这么厉害,我们两个一起大捞一笔。」
如果是以前,狗儿无所谓,但自咬了兰景树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自己的情绪极不稳定,像个定时炸弹,隐隐约约的,狗儿有种直觉,他的暴力倾向可能比母亲还严重「算了吧,现阶段还不是特别缺钱。」故意轻描淡写,不甚在意的样子。
视线扫到床头柜上的保温桶和鸡蛋,谭良抬手抚额发,遮住盘算时阴毒的目光:不缺钱?很好。那我就让你非常缺钱。
「明天拍颞骨x线照片,检查前庭功能……」兰景树兴奋地说了一大堆术前准备,太过激动,眼中渐渐地涌上了热泪。
母亲给予他鲜活的生命,获得听力让他完整,从此进入有声世界,走入主流社会。
指腹按住氲氤着水汽的漂亮眼睛,兰景树就着狗儿强制闭眼的动作深呼吸缓冲情绪,外力打断起效显着,他很快便不那么想哭了。
狗儿放下双手,撇眼冷视「男儿流血不流泪,哭什么哭,矫情。」
兰景树吸鼻子抽进一口凉气,打了个颤。
瞧着兰景树眼圈发红的懵样,狗儿一拍大腿,破罐子破摔地坦白了「告诉你算了,我怕你哭,不知道怎么哄。」
「我很好哄的,一个亲亲就行了。」兰景树被泪意染得湿润的眼眸扒住狗儿的嘴唇,脸上漫出一股明晃晃的玩味。
只是神情变化,狗儿觉得兰景树丑了。再倾国倾城的脸,也扛不住猥琐下流的表情。
抓住时机,兰景树嘟起嘴巴朝狗儿的脸怼过去。
什么惊天大雷!狗儿一掌推开兰景树,拔腿就跑。
看狗儿跑出残影,兰景树猛拍长椅,止不住地狂笑:哈哈,太好玩儿了,太好玩儿了。
人生无常,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围着灯光打转的飞蛾,被趋光性困于方寸之间,人又何尝不是一样,被贪婪的天性困在得失之间。
半夜,狗儿被摇醒,顶上强光打进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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