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片边缘向内卷缩,树身脱皮,深深的裂痕像一条条吞噬生命的渊洞。
兰景树的画技已达到出版水平,狗儿一眼看出来,这是一棵被烈日炙烤即将干枯而死的树。
兰景树以往的作品,表达的永远都是纯真,希望,向上,美好得仿若童话世界。
通过这副和他风格完全相反的画,狗儿看到了兰景树的内心。
他对画中的树说:你很绝望吗?
目光抚过树干布满“伤痕”的身躯,狗儿拿起铅笔在正上方落点。
主人,你的小狗来拯救你了。
端出最后一笼包子,兰景树回到厨房吃早饭,整个工地没有一个人会手语,因此他习惯性地低头喝粥,也不看厅里热闹的人群。
和往常每一天一样回到寝室,视线扫到狗儿的瞬间,兰景树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小桌板上的画变了。
树的上方多了一把遮住整个树冠的大伞。
树干长出来一只卡通风四指手,稳稳地拿住那把撑开的伞。
手指临摹伞的线条,兰景树将画放到胸口,深呼吸胸腔贴紧纸张,他的心被甜甜的什么涨满了。
连夜坐车,狗儿等不住躺到兰景树的床上睡着了,没经过允许,觉得有点不太礼貌,便斜躺上去,只占床边一小部分,腿和脚仍在床外。
轻手脱掉鞋子,兰景树抱着狗儿的腿往床里送。身下散乱的被子理出一个角,勉强盖住肚子。
你要给我撑伞吗?目光化作热情的舌,渴望地湿舔狗儿越发瘦削的面庞,兰景树心内绕着情窦初开的羞臊之语,我不接受短暂的好意,你要陪我,要帮我,要保护我,就得是一辈子!一生一世不能变!
眉目安静,呼吸平缓,狗儿对兰景树的倾心一无所知。
你会吗?
小狗,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守护我吗?
兰景树的眼中,狗儿充满了魅力,看不见摸不着的性吸引力勾着他,身上痒痒的,口中泛出清甜的涎液。
好奇心指使兰景树一点一点地靠近狗儿的脸颊。
皮肤氤氲着暖气,柔软嘴唇碰触脸肉,沾上即收。
偷吻成功,兰景树的脸一下子烧起来,像个红透的桃子,怕狗儿醒来看见,捂着烫热的耳根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脚趾撞到床腿,疼了好一会儿。
做坏事果然有报应。
食物的香气充满狭窄空间,狗儿被垂涎三尺的馋虫叫醒。
「刚想拍你肩膀呢。」太久没有打手语,兰景树的动作有点生疏「起来吃饭吧,你睡八个小时了。」
床边多了一根独凳,凳面上放着一碗饺子。
饺子的形状不是特别规则,狗儿看向兰景树,心情莫名地很好「你包的吗?」
此前九个月天天吃少盐少油的增肌食品,吃到呕吐也继续往嘴里塞,味觉都快失灵了,现在这碗饺子简直犹如山珍海味。
兰景树点点头,微微侧脸躲避狗儿的直视「嗯,我放了一会儿才端进来,不烫了,你吃吧。」
狗儿抓起兰景树的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查看「留下印子了。」说不清胸口酸涩的滋味是什么,总之,难受。
手指纠缠,接触的地方过电般麻木,兰景树佯装镇定,警告自己咚咚大跳的心脏:声音小一点。
面对狗儿投来的温柔眼神,兰景树有种时间停止的恍惚感。
「没什么,只是成长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记。」
这句话,如同重斧落下,深深凿进狗儿的脑海里。
刀伤破坏掉皮肤原本的纹路,愈合后,新肉颜色比肤色略浅,像一条肉色的小虫爬在手上。一向爱漂亮的兰景树面对不可逆转的伤痕,轻飘飘地一语带过。
眼前兰景树的身影突然拔高,变得伟岸,拉高他的是一种精神,像一颗真正的树,无论风霜雨雪,都屹立不倒。
饺子滑下喉咙,他顿悟了——内心的强大,比身体的强大更重要。
狗儿一边吃,一边看兰景树的手语。
兰景树说狗儿上次离开后来了一个腿脚残疾的婆婆,代替了他所有的活。
他现在帮厨师长打调料炒菜,每天把饭菜装盘端上去就行了,比以前轻松很多,钱还多一点。
「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吗?」狗儿随口问。
「没有,我空闲时间都在画画,张老师帮我联系了插画工作,收入还挺好的。」
狗儿想,这半年多,我们都一样无聊且繁忙啊。
汤喝完,碗底只剩几粒葱花,兰景树问狗儿还要不要吃点什么,或者水果。
「我想吃老家那种薄皮柑子。」狗儿不客气。
兰景树从食堂的供货里找出两个,狗儿尝了后失望地皱起鼻头「不甜也不酸,干巴巴的,没有妈妈种的好吃。」
狗儿的指关节覆盖着一层茧,脸上也有受伤的痕迹,根本无法忽视,兰景树还是问出了口「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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