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祁臣在殿外跪晕过去。
张全上来请示他怎么处置。魏延正在叫宫人给他按着脑袋,准备着写给老师的信,听到这消息,他动作一滞,往窗外看去。六月的长安,昨夜下过雨,业已中午,皇宫湿冷的地面上便会升起一股毒辣的热劲,是难受的。玉祁臣跪了两个时辰有多,这时候晕过去,倒是正常,再久些就只怕膝盖都要废了。魏延食指在空中转了转,烦心,混账小子,一想到他就令人烦,最终还是不豫地开口:“把他扶到凉风台,顺道叫王太医过去看看他腿。”
张全便道“是”。皇帝怕热,六月的天早就取了冰鉴,远远地放着,由侍人扇着凉风。他本是提笔写了几个字的,但被玉祁臣的消息一扰,浑然静不下心来,下一个字便划开一长道墨痕出来。他烦躁地放下笔,把纸抓起来揉作一团丢开。当下早就该计划起来了,究竟——是谁杀死的他,他无法忘记那一双异族人的眼睛,想到这里,他心下更加躁郁,老师谢隐前几日出门云游,往往没有个把月并不会回来。虽然自己已经浑然成年,可每次离开老师这么久,他依旧会心中有些不适。尤其——上一辈子,他再也没有见到老师一面。因老师不喜奢靡,故每次出行只带三四侍从,唯一的暗卫还是魏延特意塞给他的,只作护他安危用。他需要天影处【管理暗卫的机构】去找他们的踪迹,这本身就需要时间,还需要写一封信,想着如何让老师回来,老师自幼便多智迅敏,只要他露了一点影子只怕就逃不过他的眼睛,魏延还不想暴露重生这件事情尤其,是这样无能而落魄的前世。他要快点想出一封信来;上一世异变应当是七月初七的事情,那日他被玉祁臣偷偷拉出去巡游,看民间晚会,动乱也是那一晚发生。他被掳走,囚禁,很快老师身死的消息通过玉祁臣传到他耳中。他扣着桌面上的花纹,每一个时间点都有一重挫折在等着他,到底要怎样才能避开?首先——他要找到那个异族人,处死或者拷打刑讯,然后,找玉祁臣、玉家背后的消息他要找到——究竟是谁在算计他!手指扣进桌面,指肉发痛。他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额头又是隐隐作痛,他起身,吩咐御笔太监秦邹:“让天影处的人和赵无忌过来候着,待朕回来。”
皇帝去了凉风台。
这些宫殿本是之前的皇帝放置各式各样美人的去处。然而魏延身体特殊,虽也有纵情声色,但那些女郎都被他暗地里囚禁,交欢时也定要熄灯不准留人,更不准女子肆意动作,是以明面上的后宫反倒空置了起来。凉风台是离皇帝寝宫极近的一处,他便直接步行过去,宫道有专人提前清理,两旁宫娥黄门早都规矩跪下,他望去,只觉天极远,墙极高。
凉风台是专为夏日而建,特带了一小荷花池,风过而荷影簌簌,轻送荷香。此刻里面倒谈不上这么雅致,病人躺在床上,围着太医和许多个宫女,魏延让其他人离去,只留两个宫女和太医。玉祁臣躺在床上,一张脸在昏暗的罗帐里更显煞白,他昏睡中眉目依然悲切,半边脸颊鼓起来些,那是他亲自打的。魏延只看了一眼就不再多看,转头去看他被撩起的下裤,他才十七呢,骨头突突地长,也难为一身好皮肉能跟上,裹着他瘦竹般的骨,膝盖肿着,青紫而近透明,玉九郎的小腿腿骨修长,筋骨柔美,这样的伤在他身上简直像白玉有瑕。魏延面无表情看了一会儿,问王太医:“病情如何?”
王太医答道:“回陛下,玉朝议郎虽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修养一阵就能恢复过来,但底子到底还是亏了些许。”
魏延不耐烦“啧”一声:“朕只问你他几时能好?”
王太医忙弯身:“回陛下,玉朝议郎只需睡上几个时辰便能醒过来了,近十日还是不要行走的好。”
魏延自喉咙里应了一声,挥袖让他人离去。静坐床边,看玉祁臣浮着汗的痛苦面孔。床榻厮缠之时,他也曾惊讶过的。玉小郎浑身是瑕,背上是层叠的鞭伤,新陈相交,摸上去并不像寻常少年人的皮肉顺滑,偶尔、偶尔魏延碰到他的背,他便要像一只猫般绷紧了身子,直到他挪开手。有时候他来找他,半夜里也来,裹着潮湿气和药味、血味和香味,他大抵是觉得能盖过去,裹着单衣贴着他入睡。太子,膝下子嗣便不丰厚,十余年也只他与皇兄两个孩子。到了先帝武帝——也就是魏延的亲兄长,也依旧如此,他崩殂之时正值壮年,二十六而亡,无子而终,亲托密友谢隐扶持魏延为帝。魏延自十八而来,就忧心着自己的子嗣,会不会重蹈先辈的覆辙,故而特意定时与健康的女子敦伦。如此已有四年,却从未有任何一个承幸者有孕的消息传来反倒是前世他被迫雌居人下,倒叫玉祁臣浇出了三月的胎息。他心中又是担忧着自己不久后的死亡,又是苦闷自己竟然只能以受孕的形式繁衍皇嗣,便有些日夜不宁。
今夜,魏延躺在龙床之上,虽是顺利入睡,但却梦到了些迤逦的不堪风月事。
那是他已发觉自己有孕的最后一段时日。玉祁臣是瞒着族人将他囚禁在那一处的,是以只有夜半、清晨时才能过来。那时他提前行了加冠礼,总算可以不再领着一个虚职,同样,也终于加冠,而不再散发。着羽冠的样子较之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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