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再躺下去,老师,连带着烛火,那一点微末的声响,转瞬间就从寝室内抽离了,像一抔握不住的流水,一阵来去自如的东风。很快一切就都安静下来,魏延坐在床上发呆了半晌,和侍女要了两盏冷茶,他是空腹,饮茶许是不好,还是冷茶。那丫头起先便有些迟疑,张全低声喝道:“陛下要,如何不应。”她才战战兢兢去端了过来。
魏延顾不上许多,牛饮了一盏,又要了两盏,一颗心才噗噗静下来。
老师现下也只是知道了玉家有罪,加上卫王那一行人的异样、、、可是,等等,他忽的反应过来,“周栾——不见山的走狗”,这是老师方才说的,亲口说的。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两个人,同他有过肢体交缠的人,并没有大剌剌放到明面上,玉祁臣还可以解释是夏射后召他的事情太过明显,不好隐瞒,加之他们玉家沉不住气,想着趁风光还在,急急忙忙地把女儿们送出去,应当是这样才叫老师看出来的。
可周栾呢?
不见山,又是一个怎样的地方,难道便是周栾的老师所在的居所?他这样一番黄粱大梦,才发觉自己过去这个皇帝当得到底是多么失职,下面的人蝇营狗苟,心思各异,他身为九五至尊,却半点没有反应过来,甚至好几次还险些都中了他们的计谋。这样真叫人懊恼和挫败啊。
魏延几盏冷茶下肚,只觉肺腑冰凉,由于紧张,甚至感觉胃部紧绷着不住往下沉,他飞速转着脑子,无论如何,老师看来都是知道一点周栾的。这个不知名的组织,只可恨当时未想着从周栾口中再榨出些消息来。
那么——老师您,知道不见山,知道周栾,为什么不与朕提前说呢?高度的疑虑和危险产生高度的敏感,魏延挥退众人,在这样的夜里,竟也对自己的老师生出一份忌惮。虽然知道大概率是空想,但脑海深处有一缕声音逼问不绝:“万一呢?万一老师知道不见山,甚至参与了呢?”
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止不住地叫他发冷。老师教导他十余载,又是兄长亲自托付的人,如何能这样怀疑他!倘若叫老师得知一点半点,他必然是又要心伤的了。魏延压下心中的疑虑,明日再想,这样许多的事,还是真要将他压倒了。
太子,但凤体却一直不懿,不久后便仙逝,连带着你父亲也带着胎里的毒。萧贵妃膝下二女一子,怀章太子虽不得陛下宠爱,但皇长孙却是宣帝深深爱重的,是以储位也算稳固。然而她有意扶持陈王为储,便刻意使计阴夺怀章太子性命,对外却还说是病逝。”
“宫中,萧贵妃逼迫陛下改立留王为储,封宫,由她父兄把守内外,大乱。而你兄长发觉了这些,联合朝野,取虎符,引平洲兵马,大败叛军,然宣帝年事已高,虽已被救下,当夜却崩殂了。你兄长杀萧氏,斩诸位皇子,方时卫王年纪最小,少而丧母,舅家式微,你幼时又与他交好,你兄长便动了恻隐之心,索性留了他一条性命。”
“后来,你兄长发觉自己衰毁过甚,又为着替父报仇,未敢惜身,阳寿无几,便打定主意不要产下子嗣,定了陛下帝位,怕卫王年长些,威胁到你的地位,便又将他名不正言不顺地踢到了招摇国去。”
谢隐说到这里,却是自己也忍不住轻笑:“先帝不愧武帝,智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他唯独处处为你着想,为此失了些仁,添了几分惧,却仍不失风流。方时先帝临终,将我叫道跟前,叫我发誓,不得伤害你,做个能臣,忠臣,家臣;”
魏延从前不是没有听过史,可是这般逼真的,不光彩的家事、国事,却不是哪里都能够听到的。他听得入了神。谢隐瞥他一眼,眸光流转:“至于你好奇的病。”
“这桩事说来实在是巧;先帝当时状况愈发不好,我听别人说起徐长年,他当时刚残了两条腿,叫他师兄逐出师门,医德不行,但确是个不世出的天才,我想着撞撞机会,谁承想他却真想出了个歹毒的主意,他让我服下一味毒,回去饮一碗中毒者的血液,又给我一个锦囊,说什么月圆之时,小雨过后,于牡丹花旁,才可打开,否则便会失效。”
迎着魏延探究的目光,谢隐轻轻抚摸着他的背脊,缓缓说道:“你同你兄长,承了一脉的毒,我方时赶着回来,天子却已经了无生机,全然等不到这样的时刻了,他让我将生机留给你。我方时不过少天子几岁,又是这样的大事,如何能意识过来这是徐长年的耍弄。”
“直到终于左观天象右察水利,我才终于打开那一袋子,里面全是合欢,我实在想不通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敢想这是什么意思,我后面又去找他,他才承认,就是合了你身上的毒,于我身上幻化成情毒,情欲炽盛,须得与陛下交欢,才可排出些毒分。可惜,陛下还是个孩子呢。”
他轻轻将他一抹发挑到后颈去:“再说了,我是应过先帝的,如何能做这样的事情。频繁地去求医,也不过是这毒憋了许久,再这么下去,臣便无法支撑到看着陛下完全成事的时候了。”
魏延有点傻了。
这些厚重的情谊,压在他身上,如巍峨高山,目极冲青天,陡然叫他心中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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