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熟,不过从蜀地快马加鞭运送来的御贡玛瑙樱桃正当时节,一颗颗樱桃形状饱满,好似玛瑙般晶莹剔透,捏在少年指间,反倒映得素手主人肌肤赛雪,凝白如玉。詹灼邺步入庭院,瞧见的便是这幅画面。少年仰躺在竹榻上,姿态慵懒闲适,身着一袭略显宽松的雪白素锦长衫,简洁素雅,衣料却富有层次,象牙色长靴束起少年修长笔直的小腿,正悠哉悠哉在空中荡着。清风徐徐,少年头顶上的桃枝随风轻轻摇曳,偶尔飘落下几片粉嫩花瓣儿,沾在少年素白长衫上,宛若在洁白的宣纸上勾勒出一抹浓艳色彩。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有一瞬间,詹灼邺恍然觉得竹椅上手捧书卷的少年是桃树结成的精魅。这种浑然天成的姿色,却显露在一个男子身上,真是颠倒阴阳。詹灼邺抬手打断院中下人行礼,举步走向竹椅上偷闲的小少傅。姜玉竹嘴里叼着半颗樱桃,目光落在书册上,心思却早已神游四海。这段时日她虽未前往议事堂,不过还是从余管事口中听到了太子在朝中施展的手段。她只帮太子疏理出改革司天监的文书,至于刑部搜查出司天史以权谋私的证据,还有以整顿司天监的借口将吏部收入囊状,全是太子一手筹谋。姜玉竹蓦然觉得太子这个人并非是世人口中弑杀好斗的恶煞。而是一个心思缜密,深谋远虑,步步为营的恶煞在这种人手下当差,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稍有不慎,恐怕连自己怎么暴露身份的都不清楚。不过她明日休沐,彼时就可以回到姜宅和父母团聚三日,一个月未归家,想必父母对她记挂得很神游正浓时,姜玉竹忽然感觉一道阴影从脑顶落下,她放下书卷,抬眸间瞧见恶煞俊美容颜,不由身躯一震。男子负手而立,一袭玄色龙纹缎袍,墨发金冠,气质出尘,他的目光居高临下,深邃眉眼间溢出迫人的威压。“姜少傅倒是悠闲。” 一起赴宴姜玉竹忙吐出口中的樱桃核,起身行礼,不卑不亢道:“臣参见太子殿下。”目光触及男子玄色长袍微微摆动,一双银绣龙纹黑靴踩过石板路上散落的桃花瓣,似是在打量四周景致。太子清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竹意轩经少傅之手改造后,倒是雅致了不少。”姜玉竹抬起头微微一笑,她似是因太子的赞赏感到颇为自豪,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殿下目光如炬,臣这个人平日里就喜欢钻研风雅之道,只不过但凡与风雅沾边的物件都价值不菲。殿下您瞧,这盆魏紫牡丹乃是绝品名种,二百两银子一朵,这盆里足有五朵,还有这株西府海棠,需能工巧匠精心移栽,施肥,养护,光移栽的银子就要五百两”姜玉竹兴冲冲拉着太子四处观赏,细数她这些时日铺张浪费的银子,顺便悄悄观察太子的脸色。果然,在看到她为了附庸风雅,糟蹋千金改装的庭院后,太子眸色暗了暗,想必是肉疼极了。姜玉竹不由说得更起劲了!詹灼邺垂眸盯着侃侃而谈的小少傅,少年唇瓣上犹挂着樱桃汁,汁水浸在饱满的唇上,红润剔透,鲜艳欲滴。玉瓷般莹白的小脸迎着日光,双眉弯弯,琼鼻微微上翘,眸底笑意如潋滟流水。以至于少年口如悬河的那些话,他都有些没听进去。他伸手挑起少年精巧的下巴。“殿殿下,您这是要?”姜玉竹心中一惊,心想太子莫不是气急了,要掐死她这个败家玩意泄愤。男子昳丽的眉眼在她面前逐渐放大,姜玉竹甚至能在对方深幽眸底看到她慌张的小脸。一张沾染着雪松香的丝帕落在她的唇瓣上,男子灼热的指尖透过丝帕,揉捻在唇瓣,细细擦拭。“少傅唇上沾到了樱桃汁。”钳制在下巴上的手指终于松开,姜玉竹面颊发烫,忙低垂下双眸,轻咳一声道:“多多谢殿下。”詹灼邺盯着少年白里透红的面颊,凤眸微眯,似笑非笑问道:“少傅又以为孤要对你做什么?”煞星可恶,还刻意在“又”字上加重了语气,仿若在提醒她上一次对他的误会。姜玉竹磨了磨后槽牙,最终还是将二人的对话拉回正题,提醒道:“殿下有没有觉得臣布置院落花费的银子太多了?”太子将沾染汁水的丝帕慢条斯理折叠起来,淡淡道:“上个月陛下在孤府中用膳,说孤的府邸太素淡,少傅若是喜欢侍弄花草,不妨将整个太子府都收拾了。至于银钱开支,少傅尽可同余管事开口,不必放在心上。”姜玉竹: 太子殿下财大气粗,显然觉得她这点铺张浪费还不够入眼。“樱桃甜吗?”“啊?”姜玉竹正大感挫败,冷不丁听太子问她樱桃甜吗?这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让她微微愣神,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孤问少傅,这盘玛瑙樱桃甜不甜?”“啊嗯甜,汁水饱满,唇齿留香,比京城本地的樱桃更清甜些。”姜玉竹答完,发现太子直勾勾盯着她不言语,她猛然想起余管事提到这盘御贡樱桃原本是皇上赏赐给太子,太子念她撰写奏折有功,于是送到了竹意轩。莫非是太子殿下赏赐完后,心中后悔了,所以才会冒然造访,还问她樱桃甜不甜?她可真是愚钝,居然过了这么久才猜中太子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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