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灼邺伸出手, 却没有接过茶盏,而是握在小少傅纤细皓腕上。姜玉竹手指一颤,差点儿扔掉手中茶盏, 可对方握在她腕上的手掌十分有力,强硬拉扯着她走向前。杯中清茶晃动, 溢出杯沿,茶水洒落在海葵花纹方砖上,嘀嘀嗒嗒连成片。一步,两步,三步抬眸间,眼前已是男子红润的薄唇,姜玉竹眼睫猛地颤了颤,忙端正姿态,双手举起所剩无几的茶水。太子这才松开手,微微低垂下头,薄唇抵在她唇瓣沾过的杯沿,不紧不慢饮下茶水。姜玉竹低垂双眸,却仍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目光所过之处,如炽热艳阳,灼得肌肤泛起淡淡粉晕。她只好侧过头看向门罩下的水墨屏风。日光穿透轩窗,将二人交错的身影投在水墨屏风上,乍一眼瞧着,倒像是她主动抬起手臂,勾住郎君的肩颈。姜玉竹忙挪开眼,目光扫过太子修颈,瞧见他颈侧的牙印已经很淡,淡到快要看不见。“孤尝过了,少傅这盏云雾茶好像更甜些。”太子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姜玉竹深吸了口气,按捺住扑上去再咬一口的冲动。眼见着二人之间的氛围陷入微妙,她忙扯出个话头:“殿下,冯少师还未到知命之年,精神看上去也很矍铄,为何却是一头白发?”太子没有回答,而是从她手中接过茶盏,男子浓睫低垂,手指搭在盏沿缓缓滑动,好似没听到她刚刚的问题。就当姜玉竹认为太子不会回答她时,太子突然间开口,音色低沉:“冯少师在前往北凉的时候,头发就白了。”姜玉竹神色一怔,她记得冯少师辞官时不到三十岁,官至三品翰林学士,可谓是青云直上,风光无限。这样风华正茂的年纪,怎会一夜白头。除非遇到了什么伤心事,痛心伤臆到极点了罢。姜玉竹突然想起先皇后亦是在那一年与世长辞,看来冯少师对先皇后的感情,不止于知恩图报。“那冯少师腿上的旧疾,又是因何落下呢?”咔嚓,太子搭在盏沿的手指一用力,价值不菲的青玉瓷瞬间碎裂成几瓣,掉落在地。窗外艳阳高照,可眼前的男子好似被日光隔绝,眉眼冷如刀锋,通身散漫着让人牙关打颤的寒意。姜玉竹心中一凛,知道自己触碰到太子的禁忌,她蹲下身,默默拾起地上的碎瓷。“腾龙山一役,五万北凉军死在归途上,孤在寒潭边跪了两天一夜,少师亦陪着孤跪了两天一夜,从此以后,他的双膝落下顽疾”太子的语调一向是冷的,宛若沉积百年的冰凌,透着股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和清冷。姜玉竹脑中浮现出一个身穿甲胄的少年郎跪在冰天雪地中,他的身姿挺拔如雪松,铠甲银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迹,却凝聚着上万条冤魂,沉甸甸压在他肩头。一身傲骨的少年郎啊,打赢了战争,却永远失去了追随自己的战士。那一刻,他必然相信了自己的命格,认定是自己害死了这些战士,甚至想要以死谢罪。姜玉竹缓缓站起身,她将手中的碎瓷收拾好,款步走至窗边,伸手推开轩窗,目光看向庭院中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常青藤,缓缓开口道:“臣有个孪生妹妹,她比臣晚出生一日,说来也巧,她与殿下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詹灼邺在小少傅入府前就派人调查过他的身世,知道他还有一个孪生妹妹,而这位姜小姐自幼身体羸弱,终日卧病在榻,几乎从未出过门。小少傅平日里从未提起过他的妹妹,詹灼邺本以为这位姜小姐同自己一样,是姜家人避而不言的忌讳。可此时小少傅临窗而立,融融日光照映在少年素净如瓷的肌肤上,主动提起他的妹妹时,唇角衔着一抹淡淡浅笑:“臣的父母为保护妹妹不被流言所扰,早年带着我们兄妹二人离开京城,在偏僻的漳州定居下来。故而,臣从不知妹妹与其他人有何不同,直到臣六岁时,大伯一家人来到漳州探亲,当时臣正在和妹妹在院门口捏泥人,初次瞧见远道而来的大伯一家人,还以为他们是一群来讨饭的叫花子。”姜玉竹顿了顿,继而道:“原来,大伯一家初入漳州时遇到山匪,被山匪洗劫一空后,他们身无分文,只得徒步而行,走了小半个月才寻到臣家中。”“臣的父母看到大伯父一家,感到十分意外,但还是十分热情生招待他们在家中住下,可大伯母换上母亲过年时才舍得穿的新衣,在饭桌上吃饱后一抹嘴,说他们此次前来并非是探亲,而是为了让父亲签下分家契。大伯母说臣的妹妹乃是天煞孤星的命格,父亲既然不愿意将妹妹剔除族谱,那就尽早分家,免得日后连累族人。不仅如此,大伯母还将他们遭遇流匪之事责怪在妹妹头上,坚信是妹妹身上的煞气作祟,才让他们这一路上历经风险,险些丧命。”说到此处,姜玉竹转头冲太子笑了:“殿下不妨猜一猜,臣的妹妹得知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后,是什么反应?”除了明艳动人的容貌,小少傅的声音同样吸引人。少年声音低哑软糯,语带鼻音,柔得可以滴出水来。此时此刻,少年星眸皓齿,笑靥如花,明艳的笑容比身后春光明媚的景色更叫人挪不开眼。詹灼邺定定看着小少傅,冰冷的眸色渐渐回暖,淡淡道:“孤不知。”姜玉竹背靠窗轩,她笑着道:“当时臣的妹妹年纪尚小,自然不懂什么是天煞孤星,只是见母亲被大伯母说哭了,当即跑出去,从院里拿来还未干透的泥人,趁着众人不备,使劲朝大伯母扔去,大伯母脸上糊满泥巴,慌乱中打翻桌上暖锅,又被热水燎得满手泡”故事的结尾,便是父亲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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