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气息就在鼻子下方,李方潜微微低头就能碰到沈拙清的嘴唇。然而,就像心灵感应一样,李方潜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别说吻上去,他竟是连动一下都做不到。沈拙清叹了口气,缓缓后撤了一步。交缠在一起的气息瞬间被冷空气代替,呛到鼻腔里又痒又胀。“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房间现在应该什么照片都没有了。”沈拙清最终选择了腹稿中最残忍的那一版。虽然演练过许多次,但一张口还是露了怯,不但声音抖得厉害,眼泪也在打转:“方潜,短信里,我是认真的。” 所谓相聚(2)李方潜没能把这两句话联系起来。他引以为傲的逻辑思维能力突然宕机了,甚至连短信的内容都回忆不起来,只记得刺眼的几个字,分手。他记得,当初还和沈拙清讨论过分离这两个字的残忍性,那些带着爱却天各一方的眷侣,应该恨死了这两个字。而此时,他甚至反应不过来,分手究竟是什么状态。相隔两地吗?他们一直如此啊。情断义绝吗?这显然不可能啊。李方潜竟然自嘲一般笑了,抬头望向沈拙清,想从他那里找到答案。沈拙清却只是深呼吸了几下,背过身去,往办公桌走。再回来时,沈拙清手中多了几个本子——教科书厚度,能明显看到用过部分的纸张出现了颜色分层;被包上了硬纸作为书皮,应该是从大日历上撕下来的某一页;封面上规规整整写着一个“枕”字,下面的“岩”字看起来很新,应该是在李方潜开通博客后,另加上去的。沈拙清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缓了口气,才慢慢说:“方潜,这些都送你”李方潜直摇头,不停问他这是什么意思,然而一直得不到回应。接了,就代表从此以后情断义绝了?李方潜不信。心里有个声音却告诉他,这次不看,说不定以后再也没机会看了。鬼使神差地,李方潜翻开了第一页,只见密密麻麻写着:[明天就封校停课了,刚买来很多日用。林泉没大事,只是感冒,但还在医院隔离。][记得消毒,日用多买一点,别怕浪费。出门注意安全——算了,还是少出门吧,有事打我电话,看到就会回。][生日快乐][去b市的申请已经交了,等我。][进山了,信号不好,这周可能都没法时常联系。想你。]记录在这里戛然而止,纸面上留下一半丑陋的空白。
“拙清,这是什么意思?”李方潜胡乱翻了几下,就已经意识到这是什么,像本子烫手一样,火速放回了桌上,眼泪不自觉就流了出来。沈拙清递过来一张纸,示意他擦擦眼角:“我换手机了,它现在能存好多条中文短信。所以,我以后不会再有记这些的习惯。送给你,留个纪念吧。”换手机,但没必要告诉你新的联系方式。以后不要联系了吧。李方潜动作停滞了,时钟滴滴答答在走,两个人的呼吸却越来越乱。最后,还是沈拙清打破了寂静,叹息一般说:“对了,忘记告诉你,我爸去世了。”直到从办公室出来,李方潜才想明白“照片没了”和“沈聪没了”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阮琳琳,阮琳琳李方潜几乎抓狂,握拳时指甲都要埋进手心肉里,他追着问沈拙清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问题如果是葬礼前听到,沈拙清大概会激动地要李方潜陪他去对质,可现在,沈拙清竟然能冷静地劝李方潜,别冲动,别打电话,回去再和阮琳琳好好聊。毕竟电话无法准确传达情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这一点他们深有体会。李方潜仍旧懵着,沈拙清让他做什么,便跟着做。然而,他们的状态实在太自然了,完全不像是刚刚说完分手的情侣。毕竟经过了上百次的演练,沈拙清看起来于平日无异。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毒液早已从胸口蔓延到全身,从脏器开始腐烂,默默消化着蚀骨的痛苦。沈拙清嘴上仍旧笑着,问:“先不提这些不开心的。好不容易来趟b市,我们去市中心逛逛?”那里,有块巨大的红色广告牌,往旁边走几十米的眼镜店,卖很多新颖轻薄的款式。其实沈拙清是有私心的,他还是想留个念想在爱人那里。可这么多年来,他们早就把自己的一切囫囵交换了个遍。那就买点新的吧,沈拙清想。李方潜百感交集,并不适合去逛街。而一想到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同行,李方潜立马就应了下来。最终是如何选的款式,李方潜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在偷偷瞄向沈拙清的同时,对方也在不知第多少回偷看自己。他们之间,是真的有太多心有灵犀的小事。“fetthee,theircupofrrowhere(在你怀中,忘却不幸多多)”李方潜索性把偷窥变成凝望,极轻极轻地说。本不打算得到什么回应,没想到,沈拙清听得到,也还记得。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说:“右脚先生,以后没人做你的眼睛了,你可要保护好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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