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相比,二师兄碰见的则总会是那种看似花架子一堆,实际上极其好捉拿的妖鬼,既不费什么力气,又能在百姓中提高知名度。只不过,二师兄好似并不太高兴,净玄长大了一些,也稍微懂事了一点,他当然从没怀疑过二师兄对那头发做过什么手脚,他只是在二师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词,是个他只在话本子里看见过的词——野心。净玄从来没有发觉过大师兄有什么不对,其一可能是因为他既小又傻,其二则是因为,大师兄每次回来,除了身上伤多一些外,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一点不快。正相反,他每次依然开开心心的,他告诉净玄,自己在外面遇见了很多奇形怪状的大妖,很长见识,他学到了很多东西,帮助了很多百姓,也算不愧他的首徒之名。净玄想告诉他飞升的事,脑中却又浮现起二师兄当年告诉他的,天机不可泄露,于是他还是把这话咽了下去,他说:“大师兄你真厉害,我就知道,你是咱们宗门最厉害的人!”如果净玄知道,他这一句无心的夸奖,换来的会是整个宗门覆灭的话,他宁可割掉自己的舌头,也不会让二师兄听到自己的话。净玄缠着大师兄带他一起出去,大师兄拗不过他,就将他带到了皇城,之前聂黎师兄说,那边的龙气有问题,过了这么多日子,龙气居然还是有问题,连没出师的净玄都感受到了。他欢快地扑到了许久不见的聂黎师兄怀里,大师兄朝他们眨眨眼睛,“你看好他,我进去看看他。”第一个他是净玄,第二个他是谁?净玄很快就看到了。那个该是九五至尊的男子,传说中龙气的来源,大师兄坐在他的床边,净玄被聂黎带着,一起捏了个隐身诀,就在旁边看着这二人。净玄在大师兄的眼中看到了他从没看见过的东西。他很在意病床上的这个人,和在意他,在意二师兄,在意师尊都是不一样的在意。他知道,大师兄对这个男人是特别的。聂黎说,这小皇帝是个可怜的,他天生体弱,老皇帝就把他送到庙里,让佛光普照他,好不容易普照活了。结果又赶上兄弟夺嫡,一共四个儿子,互相斗死两个,一个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老皇帝叫这事情给气死了,皇室只剩下他,只能给接回来当新皇帝了。“当皇帝不好吗?”净玄奇怪地问,他脑中没来由浮现起二师兄的眼睛,如果二师兄能当皇帝,他一定会很开心的。“有的人觉得好,有的人却觉得不好,天底下的事不都是这样吗?”聂黎又说:“他就不觉得,可他叔叔觉得,有那位摄政王在,他就永远没有实权,但他还得被禁锢在这座位上,还不如什么都没有,单纯接受佛光普照的那段日子。”
“那……”净玄看看小皇帝,又看看大师兄,他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定格回了聂黎脸上,“他和大师兄……”聂黎神秘莫测地笑了。“嘘——有些事情,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自己脑补脑补才好玩呢。”净玄想起大师兄下山的频率,根本估摸不出来,他只好问:“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那可挺久了。”聂黎说:“得追溯到佛光普照那时候。”净玄已经十四岁了,他知道了很多东西,知道两个男人在他们修真界是可以正常结为道侣的,反正修真界什么都不稀奇,有剑修痴恋自己的剑,和剑拜堂的都有,两个男人比起这来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在民间,他们还是接受不了这些事情,更何况皇帝,总是要结婚生子的。不过看小皇帝这个形象,能不能在离开佛光后挺到结婚生子,也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许多年后,净玄依然记得,大师兄随手将手指在剑锋上一划,将鲜血滴出来的时候,脸上狐狸般狡黠的笑容。他将手上的血珠滴了一滴在小皇帝的手上,鲜血竟然瞬间化作一条红线,大师兄变戏法似的,凭空捏出一颗碧玉透亮的珠子,将它从红绳上穿了过去。“戴好了,不许弄丢,想见我的时候就摸摸它,以后你就可以靠着它来找我了。”过去的年头太久,后来的很多事情,净玄都已经记不清了。不过他记得,小皇帝也送了大师兄礼物,那是一串铜铃,铃身是宝塔形状,塔上坐着一只铜制仙鹤,大师兄拨了拨当中薄片,铜铃就发出一声脆响。接下来的许多场景,都像走马灯一般从净玄眼中流过,他只记得,二师兄眼里的野心越来越膨胀,大得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师尊说,有野心不是一件坏事,没有哪个宗门的宗主没有野心,但没有人会像二师兄一样,为了名声不择手段,他将所有遇见的妖全部斩杀,所有遇见的鬼都打得魂飞魄散,他根本不在意它们背后是否有隐情,甚至问都不会多问,他只追求自己光辉的表面,从来不看身后的冤魂。师尊摇着头,他说,明章,修真之人,怎当如此?二师兄却说:“师尊,徒弟在给您争光啊,您一向淡泊名利,明明功法高深却无人认识,那姓莫的根本什么都不是,还总是打压您,现如今天下谁不认识我明章?他们自然也认识您,徒弟只希望,您也能像以师兄为荣一样,以我为荣。”师尊叹气的时间越来越多,闭关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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