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叶砚浓遇见了叶凌霜。叶凌霜在叶家扬名立万,就是在她十七岁,叶砚浓七岁的那一年,在叶家的年夜饭桌上。叶家长孙取了个大名叫叶良辰,后来这个名字在网络盛行开来,叶良辰一度哭天喊地要改名,可惜还没改成,人就出了事,这是后话了。六岁的叶良辰惹了祸,在年三十的夜晚,去叶凌霜的房间,把叶凌霜的高考资料撕了。没有为什么,叶少爷做事不需要原因。叶砚浓比他大一届,早就觉得叶良辰脑子有病,兴致勃勃想看他会怎么挨骂。哪怕他砸了个古董花瓶,叶凌霜都不至于如此动怒,但她精心整理的那堆高考资料是无价之宝,暴怒的她提着挣扎的叶良辰重重就往餐厅地上一扔。四叔赶紧劝架:“霜霜别生气,你弟弟还小,四叔替他向你道歉。”叶凌霜穿着件红色毛衣,衬得她脸越发冷白,她吐字清楚,面色如霜,一字一句把整件事经过讲了。叶凌霜她爸,叶家老大虽然看不上他四弟,但他们总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他说:“霜霜,大过年的,都是一家人,不就是一点高考资料吗?让弟弟跟你道个歉。”叶砚浓生平最爱看热闹,这是得到了她爸的真传,父女俩坐在餐桌一角,都很期盼地看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叶老太太穿着一身白色旗袍,大片的白玫瑰沿着叉摆盛开,一针一线都绣得精巧绝伦,只是胸口处别出心裁绣了一团红玫瑰,艳得如火,恰好合了过年的气氛。这是民国时期的古着,是位大人物为他夫人量身定制的,她和叶砚浓爷爷结婚十周年的时候,他重金给她收回来,告诉她,自己会像那位大人物对他的妻子一样,一辈子宠她爱她,将她捧为掌中珠。她身材保持得好,现在依然能穿上,正回忆着往事,念着他们年轻时的相知相许,就听见叶凌霜在指控叶良辰。这些小辈呀,她想,就爱为了这些小事吵架,霜霜这个样子,将来嫁到婆家可怎么办呢?女孩子脾气可不能这么大,尤其他们这样的人家。她摆出一张和气的脸,说:“好了,霜霜,不就是些学习资料吗?奶奶马上给你红包,你想买多少买多少。“大过年的,你弟弟还小呢,别和他一般计较了。”“不就是个高考嘛,哪有家里人重要。你要想上学,国外那些学校随你选,不用你高分,到时候你爸肯定让人给你安排妥当了。”“良辰乖,给姐姐道个歉,说句对不起,咱们一起吃饭过年。”
叶良辰脸一扭,“我不说!”叶老太太蹙着眉,如果这是她年轻的时候,她的声音肯定会带点娇嗔,但她年纪大了,娇嗔不再,但还是端起叶良辰的碗,用那诱哄的语气说:“真不说?再不说这菜可就凉了哦。”叶良辰嘟囔着嘴,叶老太太又哄了他几句,哄到最后都有点责怪叶凌霜了,如果她是个有眼力见的人,这时候就应该赶紧哄哄奶奶,告诉她没关系,家和万事兴。叶砚浓没看到想看的结局,但又觉得这是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场面,叶凌霜似乎也预料到了,她在原地笔直地站了几秒,眉毛蹙而又舒展开。叶砚浓忽然有一种预感,她即将看到一场大热闹了。下一刻,叶凌霜做出了个惊人的举动。就在叶老太太毫无防备时,她一把夺过她手中叶良辰的碗,“啪”一声砸在地上,造型精致的陶瓷碗四分五裂,里面的菜洒了一地。叶老太太这辈子没遭遇过这样的事,吓得人都呆了,叶凌霜她爸叶老大站起来,“霜霜,干什么呢!”叶良辰被摔碗那一下吓得哭都忘了,随着叶大的这一嗓子,他仿佛突然被灌进了力量,“哇”一声大哭起来。叶良辰一哭,叶老太太也被灌进了力量,她亲自起身来抱叶良辰,同时柳眉竖起,怒道:“霜……”叶凌霜压根没给她说话的时间,她速度奇快地从桌上端起那盘巨大的鱼,到叶良辰眼前快速地一晃,“看,你最爱吃的东星斑。”她再度一松手,又是瓷器四分五裂的噼啪声,东星斑在叶老太太的尖叫声中落在地上,叶家人终于彻底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去拉她,叶大直接从椅子中跳起来,要去阻止他的女儿。一派吵闹声中,叶砚浓她妈拼命将叶砚浓往自己身后拦,叶砚浓却兴奋极了,一个劲想要上前。她当然不是想和她爸一样去拦着叶凌霜,她想帮叶凌霜。但叶凌霜也压根不需要人帮,她从小沉迷泰拳,身形又灵活,叶家四个纨绔兄弟笨拙地绕来绕去,凑在一块都没能拦住她。叶老太太抱着叶良辰哭,哪怕这时候她的身段也挺得很好,而叶凌霜毫无身段,她跑得飞快,眨眼就不见了。趁着混乱,叶砚浓她妈立刻要带她回屋,叶砚浓不肯回去,她就想亲眼看看这事情的结局,她妈横眉竖眼地说:“现在不回去,今晚就别回去了!”她妈因为叶老太太的关系,平等地讨厌每一个叶家人,即便是叶凌霜,因为她曾经是叶老太太喜欢的孙女,也一并招致了她的怨恨。叶砚浓对此真没什么感觉,大人和她没往来,压根不熟,她也只和几个姐妹玩的熟。但她妈仍旧不愿意,叶砚浓是她唯一的小棉袄,是她在叶家唯一相依为命的存在,她和每个叶家人来往都是对她的背叛。是以每当叶砚浓告诉她,她和另外几个堂姐妹一起玩的时候,她就阴阳怪气地说:“跟那个谁出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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