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子里看来,最严重的也不过小偷小摸,谋反简直是听一听都是骇人心魂的大事件。怎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砰地一声,窗子也关上了,生怕自己也牵扯进祸事里。官差一掌扇开赵三娘子,用枷锁套上谢源。赵娘子脸色微沉,眸子里满是不悦。沈乔死抱着人,挡住赵三娘子。“你们肯定是弄错了!我阿哥人可好了,保准没干过什么坏事,你们这是动用私刑!”“小丫头别胡说八道!”官差挣脱不开,推搡之间,一拳头打在了沈乔的肩膀上。谢源只看见小小的姑娘被成年人包围,却还在努力地解救着自己。赵三娘子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指尖轻轻抚了抚鬓发,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出来个人喊:“吴叔!结案了!回去吧!”那姓吴的道:“你来的正好,我抓到了个疑犯!”新来的官差忙道:“还抓什么!已经结案了!你胡抓什么!”“那谢源的人头已是落在了匣子里。可别胡闹伤了与乡人的和气。”说着将谢源松开,拉着吴姓差役走,那差役不服,他忙道:“老爷还找咱们呢,别耽误了事。”新来的官差就冲着赵娘子拱了拱手告歉,拖着人走了。人一走,赵娘子这泪珠子就掉了下来,一把扯着谢源,焦急中夹杂着担忧,含着泪责骂:“怎么就跟着人家走了。那等官司怎么可能是你这么大的孩子吃的!你傻不傻!”谢源轻轻撇过脸,什么也没说。沈乔悄悄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小小声地问。“表兄,你还好吗?”少年被赵娘子抱着,即使她那样伤心,谢源依旧纹丝不动。过了好一会子,谢源才轻轻地“嗯”了一声。沈丘在县知县的府邸门外站着,牛二和旁人说了会话,领着一个比他矮一个脑袋的胖子过来,塞给他了一块牌子和一副甲胄,让他今天在家歇歇,明天晌午来城门走马上任城门卫。他的那个“户籍”便给他过个“明路”。沈丘承他的情,道了谢后几人告别,去买了些家用的物事,又买了半斤肉提回家。刚一到家,就见谢源站在井侧,一动不动,沈丘一步奔上,一把将他扳推开,怒斥道:“这是家用的水井,要投井另去别处!”他最厌恶的就是不好好珍惜性命之人,若谢源也是如此,便当他救错了人。他冷哼一声,进了屋中。谢源却愣愣地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方才手上拿着的一瓶见血封喉的毒药如今只剩下了个红塞子。
他侧头见沈丘已经进屋,迈步去井边一瞧,一个瓷瓶正在井中缓缓沉下。晚饭是赵娘子下的面,为了庆祝沈丘做了守城兵,赵娘子一人给卧了个荷包蛋。谢源沉默地盯着这碗面。他以为面条的标准除了面外还有五道以上必不可少的配菜,他母妃用面时的配菜往往有十道以上,面的种类若三种以下必定会问责。可这一碗上除了鸡蛋外,只有一点偏黑色的,细小的东西。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赵三娘用的就是井里的水,里面有什么没人比他更清楚。感受到头顶两道灼灼目光,谢源衣袍下的手紧紧攥住。过了一会,少年拿起了木柴现削成的筷子。沈丘心里松了口气,赵娘子则微微一笑。不管怎么样,能吃饭就好。饭后谢源被安置在原先的屋子,但是躺了一会,怎么都无法睡下,再过一会毒药就要生效了。谢源从榻上起身,披了件外衫走到窗边书案上,准备写一封遗书,只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笔墨,无奈只得放弃。他收敛好了衣衫,又在床上躺好,想起了远在西北的外祖,要是自己离开,恐怕只有外祖父会伤心吧。第二天沈乔来找谢源,发现早早歇下的谢源眼底青黑,脸色苍白,看上去像是一晚没睡,可怜极了。沈乔暗想,一定是在难过双亲之事。于是一张笑脸凑上来,冲着他笑:“表哥。”门砰的关闭了。沈乔吃了个闭门羹,有点泄气地抛着竹球。爹一大早就走了,娘不让她出院子。家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东西,好不容易来一个表哥还是硬邦邦的蚌壳。沈乔往下走了几节石板梯,又瞧了一眼屋子,拖着腮坐了一会儿,还是惦记着谢源那张漂亮的脸。思来想去,觉得这么漂亮的人有点脾气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复又站起身,悄悄地打开了他的窗户。隔窗望去,谁看见谢源坐回了桌椅边,正以一根树枝沾着融化的雪水在桌板上写着什么,少年面容端秀,眉目清朗,写字的姿态也很是好看,不知不觉就在桌子上留下了一手漂亮行楷。沈乔猜测这表兄一定学问很好,要是自己的话,怕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可惜这么好看的人脾气却并不是很好。心里正惆怅着,忽地对上了谢源的眼睛,漆黑的眼瞳中满是平静和冷淡,她忙挤出个笑脸。但谢源神色冷淡,不为所动地起身关窗。他确定自己的毒药下进了井水中,就算昨夜没有用,今天也一定会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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