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肩剑伤没好全,又凭白被甲胄磨了一大片,伤处虽不深,瞧着却血赤呼啦的,将那原本莹白纤弱的肩头都遮了大半。她这么一沉身子,热水便起起伏伏着,从肩头伤处淌过,水波反复几次,便有浅红晕开,染得水色都像是变了。交握的手使力,将她身子又拉高了寸,嬴无疾沉声回了她一句:“他右翼骑兵被打散尽灭时,我遣人去劝降过,还许了百户食邑,最后还是强攻进谷里,活捉了数名将帅……田震不降,阵前自裁了。”千古艰难唯一死。有些人瞧着粗豪放达,原来却怎么也过不了,权柄的槛。赵姝眼底浮满震惊,痛惜倒只是一晃而过,她只是不明白,只是想说田震何至于就自裁了。她眼里藏不住事,难以置信的茫然里,肩头再次被热水没过。不过是扫了一眼,嬴无疾便瞧出了她的想法。他沉默了一瞬,没有再多言解释,突然探手扯过榻上干净长衫,而后一下子就将人扯抱了出来。 ‘虚≈039;情2薄衫半透得贴在肤上, 水珠不住得淌着,就这么半遮半掩的,赵姝几乎是光着身子,被他抱坐在圆凳上。饶是早已两回失身于此人, 可头一回可怖, 第二回 又是媚药醺得迷蒙, 似这般清醒时亲近,又是刚坐实了通敌的行径,她一身水气被这人牢牢制住时, 心里头发虚得厉害。“怕什么,你那王舅连多瞧你一眼都不曾, 人心易变, 我总比他可靠。”他凑近了人气息拂过她耳垂, 惹出一段颤。白日里杀伐腥臭, 此刻佳人在怀, 或是有意想隔开那些沉重的家国大业,嬴无疾忍不住又想逗着这人玩儿。他忽然俯下脑袋, 朝她鼻尖耳垂迅速地连啃了两口, 发问道:“若是九原郡真遭了匈奴,精兵调去,此番是不是真的就能要了我的命。方才你说什么来着?若我死了, 也会陪我?”这两口力道不算轻, 尤其是赵姝的耳垂上, 当即红了一处齿痕。她明明说的是‘赔’, 结果或许一样, 心境却全然不同,被他这么一揶揄, 便好像她真个说过要同他殉情的话似的。许是环抱在背后的臂膀太过温柔有力,又或许是他的胸怀太暖,那不断来回摩挲的指节暧昧,她苍白清瘦的小脸上,很快便起了层可疑的霞色。她不敢稍动,实在是眼下的处境太过被动羞氖,杏眸垂着,菱唇齿关紧紧咬着,她怕自己一出声就要露怯,一时索性不去答他。见她垂着头,鹌鹑一样,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嬴无疾抬手去抚她鸦黑的脑袋,他含笑细望了她一会儿。原本温热的浴水从她身上漫过来,不停地渗在他腰腹腿间时,分明已经是凉透了的,却激得他心意不稳呼吸促急起来。
赵姝贴着他,自是很快就觉出了后方的炽硬温度。于是,忧惧忐忑羞氖里,又添了层羞愤难堪。又自知理亏,她也没有立刻挣动,只是绷紧了身子,瞥开眼死死盯着地上染血的甲胄,发力狠狠咬紧了唇。她想说什么,只是依旧没有出声。一旦起了心动了念,再要波澜平息,就并不是那么容易了。可他笑意渐消,眉宇里重又拢上凝重,甚至多了分不自在。“若是旁人,怕早已经死了。”掌心缓缓由腰背抚上她发顶,他面上清冷迟疑同身上境况全不一样,拆了簪,长指代梳再一寸寸揉回后腰。动作是极温存小心的,只目中渐有狂乱漾起,他意有所指:“姬樵能给你的,我亦能。小乐……你、何时能多信我一些?”语调里竟似带了分哀切,因着情动,尾音喘息无奈。这般称呼一起时,赵姝心头狠狠一凛,身子不收克制得颤栗了记。多少年来,她都在希冀着,有朝一日,她的小晦哥哥就能这样缱绻亲昵地拥着她,而不是笑若春风却总是守礼隔阂地将她当作妹妹。她仰头朝他望去,在看清了那双碧眸里的偏执痴意后,心底里或许早就裂开的缝隙一瞬间轰塌张开。似是被他的目光牢牢吸附,她没办法移开眼去,本就殷红的杏眸里水光摇动。到底是异父同母的兄弟,他两个相貌虽差得多,气韵神态总有相似的地方。呼吸交错,她望着眼前这人,陡生一个荒谬可笑的念头——在这人身上,她好像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爱而不得,深情到偏执。这念头一浮起,她倒没有再惊诧回避。或许,内心深处,她早已是知晓的。若非有情,就凭她一介客居无倚的质奴,怕是连坟冢前的草都三尺高了。对无定前路的忧虑同过往的黯淡交织在一起,她被迫着撕开记忆,去面对那些久远的深渊。心潮起伏若游于水火两端,甚至于,盖过了连日来压着的那桩事。她的过去,说是深渊,丝毫不为过。自母亲故去,男装作药人,自幼时第一回 服药痛得在地上打滚哀嚎时,她就知道自己绝活不过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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