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知晓你说的没错,可我还是很想哭,心里很难受很难受。”阿硕扑进她的怀中,终于将这些时日在得知樊青战亡的消息后,郁积于心的那份伤痛发泄了出来。贺云站在门外听着撕心裂肺的哭声,脑海中又浮现起兄弟三人饮酒那晚,二哥抱着酒坛在他面前说的话。“我知阿硕姑娘中意于你,若日后我不在了,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她。”此时在想起这句话,他骤然间泪流满面。原来,那时二哥就已悄然托孤,并知晓他不会忘记三兄弟在一起时说过的每句话。舱房内,阿硕将怀中的一枚银钗拿出,交给了陆南星。“这是樊二哥送给我的那支银钗,那时我说将它融了打造了两只银镯子是借口。最初我拿着银钗去了铺子里,最终还是没舍得,最终买了一对银镯子。姑娘,我不敢亲眼看到他的墓地,你能不能帮我将这只钗与他随葬,就当我陪伴他。”陆南星紧紧握住这只尚有温度的钗,郑重道了句好。她知晓,并不是阿硕不想亲自拜祭,而是下葬时张氏必定会在场。于情于理,张氏怕是都不愿看到阿硕的存在。为了樊二哥能清清静静的安息,阿硕的做法可谓是忽略了自己的需求,细心周到地考虑到所有人的情绪。“就当是为了樊二哥,替他多看看他期望的太平盛世,你也要好好的活着。”阿硕含泪朝着她粲然一笑,“姑娘,我想好了,每日记录所见所闻,每间隔七日都烧给樊二哥,让他知晓。日后只剩下喜庆日子,又怎能少了他那份?”她擦干了眼泪说道:“天色已晚,明日一早你还要和大帅回乡,水快要凉了,我去瞧瞧。”待走出舱外,见到门口的木墩上放着一个袖珍本子,上面用石头压着一张纸条。阿硕姑娘:这是我写的生活记录,还望你帮我烧给二哥。我想,只有你烧,他才会想看。直到坐在一路往南的马车上, 陆南星这才发觉随行的人员并不多。她还记得国史中曾提到,太|祖皇帝北上之前曾率领千军万马回乡祭祖。看来编纂国史的那帮腐朽老头,也存了吹牛的心态, 生怕威名赫赫的开国皇帝没有排场。而现实中的车队, 除了扶灵的萧家村起义的兄弟们,就只有萧祈安的几十名护卫形影不离地跟随。要不是他伤重未愈,被医官劝谏乘坐马车, 行进速度还要再快些。
“在想什么?”陆南星猛然回神, 这才发觉方才闷头看江北战报的男人正直视着她,忙道:“在想要不要押解徐海之子守护樊二哥的陵墓, 为他爹赎罪。”“不必了。”萧祈安合上战报, 端起茶盏凝思道:“我想樊二哥不喜生平憎恶之人的后代每日出现在他面前, 这孩子不能留。”陆南星表示明白,身背万千将士的血仇, 宿敌之子活着终究会是威胁, 更何况他已经晓事, 即便怀柔政策也无法释怀杀父之仇。“你是不是在心中腹诽我妇人之仁?”她拎起铜茶壶, 为他斟茶,故作不服气地问。只是想转移他的追思。“的确。”萧祈安握住茶盏,垂眸道了句, “平日里的陆将军杀伐果断, 从不会有感情用事的时候。”“我那是见他和小七同样的年纪。”“若这次战败的人是我,小七也将会是这样的结局。”“每个人都有软肋。二哥有, 我也有……小七。你呢?”萧祈安抬头重新看向她, “最初见你, 你飞扬跋扈,恨不得在脑门上帖上阎少康之妻的标识, 是个动辄打骂人的夜叉。伤重病愈后,你能屈能伸,解救招娣、支付百姓工钱,想办法施粥,夜叉摇身一变成了远近闻名的活菩萨。你拼命洗脱之前的形象,不惜与阎家父子抗衡,助我于此……陆南星,我时常在想,你说你想要封王封侯,只是个借口,你到底想要什么?”陆南星回望对面落座的男人。照旧一袭玄色战袍,外搭一袭荼白色披风,薄唇无血色,那双摄人心魄的双眸带着孤狼般的专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时刻会戳穿她的掩饰。“我想这一世活得有价值。”她坦然与他对视,“我心系天下女子,想这天下永不再有强迫的嫁娶,想帮她们争取与男子同样的待遇。不知大帅是否相信,我说的话。”“若我逐一帮你达成,你接下来还想做什么?”萧祈安接着问道。陆南星手上剥着小七爱吃的松子,抿唇含笑着畅想她梦寐以求的未来,“那我先谢过大帅。若天下女子皆可与男子那般参加科考,入朝为官。若不愿婚配,可走出门去行医、经商、参军,那我便想建造一艘巨船出海,沿途将大帅的举措向诸国宣传,并邀请他们前来建交和经商,学习咱们千百年来的璀璨文化。而咱们也虚心请教他们先进的工业技术,共同创建美好的家园。从此,万邦再无战火硝烟,百姓皆有耕地,家人团圆。”萧祈安失望地问了句,“能否带我一同去?”“大帅说的这个玩笑,并不好笑。”陆南星假装不懂地嘲笑他,“届时众朝臣若得知我带着皇帝陛下出海,只怕我会名垂千史,担上个祸国的名声。”她并未打算给他反驳的机会,朝着车帘外喊道,“小七,松子剥好了,来吃。”
18PO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