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令颐见他口中尽是夸奖陆南星,假借斟茶掩盖内心的愤恨不平。顾夫人起身为萧祈安布菜,“老爷说这场家宴不许超过半个时辰,陛下你多用些。”她余光扫过表情不自然的夫君,笑道:“这些时日,有些前朝高门的人家主动登门示好。臣妇本着陛下融合接纳的意愿,也热情接待了她们。倒是有不少人打听陛下何时立后以及采选,许是念及陛下与老爷这场师徒情分,这才向臣妇打听。”顾令颐见母亲提到正题,一个不注意,险些将给贺云的茶斟溢了出来。“漠北尚未攻打,暂且不考虑私事。”萧祈安直接将杯中酒灌进了嘴里。顾炎之在夫人的目光催促下, 只得劝道:“陛下之事皆不是私事,皇嗣关乎国运,不可不重视。漠北的残余势力可全权交给完颜诩处理, 借力打力, 趁机两兵交战削弱他的势力,对咱们有利。”萧祈安一杯接一杯地饮酒,皇嗣……又是皇嗣, 一股被支配的荒唐感油然而生, 他唇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旁若无人地专心喝着酒, 一心将沉默进行到底, 另在场之人感到如坐针毡。顾令颐执壶为他斟酒, 故作不满地说道:“父亲母亲,就算您老二从未将陛下视为外人, 也不能像平日里要求我莫要挑剔亲事那般给陛下压力。如今诸事才稳定些, 陛下心里总归有数。”顾夫人见萧祈安酒喝的差不多了, 接过话茬笑道:“女儿说的不无道理, 是臣妇老糊涂了,还望陛下莫要放在心上。”她故意端起酒盏,一个没拿稳撒在了身侧顾炎之的身上。“哎……这。”她急忙掏出绢帕在顾炎之身上抹了抹, “太失礼了, 老爷,您还是将这身衣裳换了为好。让令颐端着醒酒汤带着陛下去书房等候, 过会子不是还要谈正事儿?”顾炎之见爱徒颓然饮酒的模样, 心中不由得想到陆家小姑娘。下人曾说他常去鸿胪寺, 一待就是半宿。坊间的传言不闻不问,一个人喝闷酒, 这与战场上啥杀伐果断的人有着天地之分。继而想起陆南星插手刑部案件,顾不得湿衣裳不适,一把拂开夫人的手,“陛下,关于如何处理萧祈晏一事,刑部堂官今儿找到臣,说陆姑娘之前留的意见是处死,臣也见到了她写的罪状,只是,此事的影响可轻可重,怎可轻信妇人之见?!”顾夫人见自家夫君关键时刻提什么陆姑娘,油盐不侵腐朽老顽固,赶忙拽了拽他的衣袖,“再耽搁下去,影响陛下就寝。”顾炎之只得拱手,“待臣更衣后去书房面圣,再详细禀报。”萧祈安头晕乏力的厉害,本想借故离开,听到他提起与那女人和萧祈晏有关的事,强忍着眩晕扶着桌角起身,道了句,“老师请便。”示意贺云一同前往书房。
顾令颐命婢女手中端着醒酒汤,一同跟在贺云后面。直到走出正堂经过水榭,拐上去往书房的回廊,她这才“哎呦”了声,“陆姑娘写的罪状被父亲放在桌上,忘了拿。师弟,你腿脚快,烦劳你跑一趟,我扶着师兄前去。”贺云只担忧地看了眼自家大哥,道了声好。顾令颐见萧祈安频频扶额甩头,单手支撑着廊柱,似乎有所体力不支,便上前双手扶住他结实的手臂,“陛下,我扶您。”萧祈安不声不响地从她手中抽出手臂,“不必,带路即可。”顾令颐朝着心腹丫鬟使了个眼色,见她提着灯笼率先拐入小路,彻底离开了回廊,遂提醒道:“陛下,这边请。小心脚下。”见萧祈安并未起疑,急忙频频后顾地跟了上去,来到了母亲早已备好的院落。这是一套两进院落,房舍刻意营造的古朴雅致,小路上铺满了鹅卵石,周围是一片小竹林,夜风簌簌吹来清新的草木香气,令萧祈安的头晕脑胀的感觉消散了些许。当他迈着虚扶的步伐走进屋内,却闻到了浓重的檀木香气,刚起了警觉之心,又见屋内四周摆放着巨大的书柜,这才放松了警惕,找到椅子落座。顾令颐结过丫鬟的托盘,将醒酒汤放在他面前,“师兄请用。这里有些暗,我去寻些明烛来,还请稍候片刻。”示意丫鬟与她往后寝走去。萧祈安靠坐在椅中,喉咙越发火烧火燎,他拿起醒酒汤喝了两口,昏昏沉沉之下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那句话:“自从提出合作的那日起,我就一直将你放在心里,你满意了么?”恍惚中,他听到有人唤他名字。身着荼白色男装,梳着男子发髻的俏丽身影,从他视野中一闪而过,影影绰绰出现在屏风后,“你从未将我放在心上,对么?”“你?”萧祈安思及除了她,无人整日里以男装示人。他欣喜的无以复加,起身朝着屏风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南星……”身影悄然退后,来到内寝帐幔后,“我有话要与你说。”萧祈安闻着更加浓重的香气,眼前更是恍惚一片。即便他努力克制着眩晕,仍旧还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你听我……”脚下一绊,二人同时跌倒在地。顾令颐此刻心中擂鼓宣天,她从未近距离端详他的眉眼,双手不由自主地轻抚近在咫尺的这张犹如刀削斧刻的脸,呢喃了声,“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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