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一片的人当初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顾爷爷当时还冲我们发火……”说起这个,大姐笑得合不拢嘴,“顾爷爷当时给我这面前一块的东西都摔了个遍,说是不让我们胡说,要要是最懂事儿的孩子……你外公呀,是真疼你。”归要没吭声,扫了微信,单手拿过了油瓶。这时大姐却突然凑过来,一脸八卦地同她笑,朝着远处扬了扬下巴:“唉要要,你在京城呆过,你看看对面停的那辆车,还有那个车牌,京字开头,是京城来的吧?”“喔唷,这个车车看着好贵好值钱的,整个望城都找不出几辆勒……”归要狐疑抬头,看清那处后,握着油瓶的手却顿在半空。望城冬日湿冷,超市里却开了暖气,方才被冻得生寒的光裸的脚踝渐渐回暖。一辆京a开头的巴博斯神气十足地停在路边,锐利光滑的磅礴气势与这周围陈旧的设施格格不入。车窗全降,一个男生倚在驾驶座上,看起来没什么情绪,嘴里歪歪斜斜地衔着一根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雾气缭绕里,低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归要恍惚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回家这三天被喂养得太好,撑出了错觉。她以为再不会回望城的人,此时此刻却出现在望城的地界,正距离自己不足两百米。手机“叮咚”一声响。有新消息进来。她拿起一看,果不其然。是rebirth。其人行事干脆,连消息也跟着沆瀣一气——【在你对面】而那边的男生发完消息后,又抬起手夹住烟,将烟灰掸落至车窗外。他抬起眉,目光随意扫视,朝着她这边望过来。屏幕上那排字赫然入眼。归要站在马路边,大脑一时短路。她都能想象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腔调一定透着不认真的散漫,但传递给她的意思,却一定是绝对的。孟聿峥瞧见了她,下车,泰然自若地靠在车门上等她过去。于是她只能抱着一瓶油慢吞吞地迈步到他跟前。“你怎么来了?”他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像在说谎:“快过年了,来拜访恩师。”归要这才想起来,孟聿峥高中学在望城,恩师李杜仲还是整个望城唯一一位特级教师,德高望重育人无数,就连归要当年高三也是被归远山使了点关系,调去过这位老师班里学习。可惜的是到归要时,李杜仲因为连续两年担任高三班主任,体力不济,干了三个月便住院了,后来是换的副校长来接替。她了然,这时候不知想起什么,抬头问道:“已经拜访了吗?”
“还没,”孟聿峥慵倦地换了个姿势,撩眼过去,看出她有小心思,“你想问什么?”归要想问的多了去,可不敢问。想了想,先挑了一个最想问的:“是去学校拜访么?”孟聿峥却故意怼她:“谁家好学校过年上课?”“……”归要被怼得没了声儿。一时心急怕他发现一中校外荣誉榜上她留的言,倒忘了这回事儿……她抿唇,又道:“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址?”而且千里迢迢赶来看望恩师,恩师家没去,却先跑来了这里,怎么能让人不多想?像是被问住,这个问题,孟聿峥没回她。归要瞧见他颇为心虚地偏头去,那副模样一看就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赖事。她立即明白过来:“你是不是ip定位了?!”孟聿峥好一会儿才低笑起来:“那个也不难。”哪里是难不难的问题。她终于轻瞪了他一眼,心里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孟聿峥,你技术学那么好,难道就是为了……”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她惊觉自己好像把自己揣进坑里了。孟聿峥也听明白了,笑意更甚,坏了心故意反问她:“为了,什么?”咬字断句故意放缓,无端漾起人心一阵波澜壮阔。归要素来反应敏捷,在口头上可从没犯过这样自挖自埋的错。到底还是要脸的姑娘,她被他谐谑的目光逼得受不了,不住地往后退,油瓶也越抱越紧,奉行打不过躲得过的道理,直接开口道:“外公还在家等我呢……再见。”说完就转身开溜。孟聿峥一怔,没料到姑娘逃得这么干脆利落,来不及拦她,身子微倾,手伸在半空抓了个空,就这么看着姑娘疾步走远。归要低头走得飞快,路过超市门口的时候,大姐还瞪大了眼,欣喜地八卦着:“要要,男朋友?”归要微滞。男朋友。这个词儿有种别样的魅力,搅得人情绪不断起伏波动,而她没想过,它竟然有朝一日会在孟聿峥和她之间产生含混不清的微妙联系。仿佛触手可及。她迟疑了一下,知道这些大姨之间的流言传得多厉害,于是正色道:“您别胡说,没那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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