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知道牧野是什么样的人,话不多,采访都别想让他多说两句,直播更是懒得张嘴。可第一次肩负起队长的责任后,他即使再不愿动嘴皮,也会逼着自己在他们面前絮絮叨叨念上几句,或许出于宽慰,或许出于对后辈的期待,泛着冷意的人渐渐有了烟火味。栗迟昕看着他和温笛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关上门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一本专业课的教材。赵焕宇和关萌结伴双排去了,但他今天已经不想再打了。早晨练习时手感保持的还不错,这会儿他的紧张连牧野都看得出来,何况是他自己。以他对自己的了解,这时候越在意就越紧张,索性换个方式看看书转移注意力。结果,这书一看就看了三个小时,甚至给自己看出了期末论文的思路,一抬头已经十点了。赵焕宇带着房卡下楼还没有回来,栗迟昕没打算等他,换好睡衣,洗漱完,把房间所有的灯都打开,钻进了被窝。或许这样能睡好了吧,他想。轻轻闭上眼睛,黑暗没有像往常那样笼罩着过来,明黄的顶灯、镜前灯、床前凳亮闪闪地洒在他的眼皮,向这背后的世界照进光芒,栗迟昕调整了舒适的姿势,浑身放松下来,昏昏沉沉地睡去。黑暗就是在这时候重新吞噬了他,“啪”地一声,那光亮突然被掐断,惊得他陡然睁眼。厚厚的落地窗帘连一点月光和路灯都透不进来,栗迟昕猛地坐起,掀开被子要去检查房间供电。还没起身,床角就陷下去一块,一双带着寒风凉意的手覆上他的肩头。“没事,我关的灯。”熟悉的低音在耳边想起,明明他周身笼着淡淡的凉气,可栗迟昕竟觉得一阵暖流从自己肩胛流向心尖。“焕宇……”他重新躺会枕头上,在黑暗中看着那双并不分明的双眸,轻声问。牧野一边帮他掖着被角,一边淡淡地说:““我们下午换回来了。”不是简单的”换”,是换“回来”。栗迟昕鼻头酸酸的。他说:“睡吧,我陪着你呢。”明明是无边长夜,牧野的轻声缓语却化作点点星光,钻进他紧张的内心,照亮他久被束缚的荆棘。毫无杂念的一夜好眠。他到底没有听见牧野的后半句。“你陪我了我那么多年,也该轮到我来补偿你了。”
chapter 60翌日大早, 栗迟昕神清气爽地到楼下餐厅,身后跟着心满意足的牧野,两人刚站定,就对上唐旭东幽怨的幽怨的眼神。那吓人的眼神里写满了无法在公众场合说出口的质问:“你俩昨晚又搞一起去了?!”栗迟昕照常问早, 歪着头问道:“东哥, 你怎么了?你端着盘子耷拉着眼睛的模样像极了恐怖游戏里怨念的女鬼仆人!”唐旭东:“……我可不就是你们的老仆从嘛,你说说, 一天天的你们哪个能让我省心?”牧野无视了唐旭东, 挑起眉好奇地问身边人:“你还玩恐怖游戏?看不出来胆子挺大?”栗迟昕摇头, 浑身一颤,仿佛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我怂, 没胆子,是我深哥喜欢恐怖题材来着,之前为了给他安利游戏随便找了一款出来……”深哥对游戏一窍不通,偏偏又想和自己拉近关系找些共同语言。结果游戏没安利出去, 把深哥对情节的兴趣勾起来后这人非要让他打通关给自己看。“不能提, 提了我早饭都吃不下。惊悚类的我小心脏都受不住,怕做噩梦。”栗迟昕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吃饭去了!萌姐, 帮我接杯豆浆啊谢啦!”看着栗迟昕蹦跳的背影,唐旭东转身看向牧野, 镜片上泛着犀利的光:“很少见到这种坦白弱点的年轻人了,看来昨晚睡得是真的好……哎, 牧小年青, 您整天在我眼皮底下搞这些事, 现在满足了?”牧野淡淡“嗯”了一声, 没说话。“我真是搞不懂你俩了, 要在一起就麻溜一点行不行?早了我还能趁闲的时候弄点什么应急预案或者直接筹划个官宣……”“这些都不必了。”牧野眼眸微转,侧身往碟子里放了两个烧卖,“和比赛无关的话题就不要自己制造了。”或许只是出于好意的分享,终有一天它会被人当作选手跌入低谷时的利刃,刀刀插在心上。唐旭东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他想起了三泰教练提过牧野当初出道那会儿的事情。牧野同队的某位队员一向饱受赞誉,可因为个人身体状态的缘故在第三年成绩渐渐下滑,本来战队已经在筹备退役战了,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被曝光了和某位网红的恋情,舆论的谴责之声纷至沓来,连带着无辜的女生都被问候了全家上下的亲戚。听说那时候暴脾气的牧野披着大号就开始和各路嘲讽谩骂他队友的人互怼,最后背水一战拿下了冠军才堪堪浇灭那些恶意。胜利的喜悦能让人将那些不满转头忘却,可当事人心头的疤痕已然根深蒂固。唐旭东好像突然懂了牧野的隐忍和克己。他在害怕,怕自己即使有再强的实力也不能抵御那些杀伤力能穿透心脏的恶言恶语,怕自己守护不好那个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少年,怕一切不可预料的无能为力。而害怕,来源于深处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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