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士坦丁堡的财政官员们焦头烂额,三月以来频繁的结算要求让他们的工作量激增,但也只能忍着。击退奥斯曼之后,皇帝对首都有更高的掌控要求,虽然以平和的方式表达,倒也让他们感到了危机。毕竟胜利让皇帝付得起钱,首都先是招聘增加,然后涌入的人也多了,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藤丸立香再次凯旋而归,威尼斯人看到三十艘舰船的混编船队就不太想打,做了些零星抵抗就被推平了。按本朝惯例,她又把沿途课了一遍。港口的收益可比农庄高多了。虽然但是,君士坦丁堡对黑海的海关收入就此增加,是更好的一步。
按帕里奥洛格斯惯例,在凯旋前夜皇宫又遭到了短暂的暴乱,只持续了半个小时,近卫队依然把亲戚们押进监狱。家丑不可外扬,君士坦丁这回没哭,只是一夜没睡,早上,一眼假的账目送来,他捏着报告和奥尔加玛丽汇合,去港口迎藤丸立香,和她一起来的还有教皇的粮船,这让他心情好了点。
“教皇人还怪好嘞,”藤丸立香说,“以后不阴阳他了。”
就在他们准备回皇宫的时候,海上另外开进来一支挂着双头鹰旗的船队,其中有一艘老旧战船,在这挤满多层战船的港口里略显寒酸。君士坦丁看到甲板上的科尔基斯魔女和摩利亚君主,不由失色。
君士坦丁非常了解两个卧龙凤雏的老弟,迪奥多雷真有打仗的本事,但他更乐意搬弄权术让别人来收拾自家人,并视此为成就,就算在帕里奥洛格斯里也是很典的。托马斯反过来,所以两位在摩利亚的争端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先前他也劝过,托马斯一直跟着他,倒是想听他的话,但是前苏丹对首都发起总攻时,分了一支兵去攻打摩利亚,让托马斯腾不出手。现在人来了,很大可能是输个精光,被魔女捞到残部、投奔他来了。
君士坦丁先让官员们把藤丸立香迎进城去,藤丸立香要一起走,她对自家从者惹祸的水平一清二楚,一定要当场说明白才行。奥尔加玛丽不得不出面,要求藤丸立香先完成迎接庆典。所有的人都憋到晚宴后、加开一个夜间会议,才在皇宫议事厅里把这事理清楚。
“托马斯,这做得……不明智。”
“我要陪你一起死,”老弟回答。
根据藤丸立香事后从美狄亚那里的了解,这皇弟托马斯虽然有点憨憨,倒也不是傻子,见了美狄亚的魔术,觉得一切并不简单,就问魔女姐姐圣杯到底怎么个事。
这句魔女姐姐叫到美狄亚的心坎里,她也是有过弟弟的人,如果没有那些事情发生,她也是受不了弟弟撒娇的。魔女就不欺瞒,用麻瓜能懂的话把事态解释清楚。
听了泛人类史的史实,摩利亚君主更觉得不虚此行,反正首都沦陷就是早死晚死,在那边没能陪老哥一起死,那在这边团圆也不错。只是没料到老哥有了机械降神迦勒底和最强外挂藤丸立香,那没他什么事了。所以反而美滋滋地向老哥借兵,准备杀回老家,给亲戚们点厉害看看。
“托马斯,你这个自私鬼,总要让迦勒底的将士们休息一下吧。”
君士坦丁微笑着说,那声音卸除了皇帝的庄严、指挥官的粗暴、演讲一般的节奏控制,转为快速、懒惰不走心、还带点无奈,全然是寻常人家哥哥训斥弟弟的口吻。
藤丸立香切换私聊通讯:“佩佩、佩佩,你看这一个钢铁兄控,一个爱弟狂魔,会不会……”
佩佩放下梗指南文库本,“日防夜防,骨科难防”,这是他的锐评,并做好了当晚令咒酒精中毒的准备。
当晚自然是托马斯独酌,君士坦丁陪着。两人在破旧的漆色镟木雕花卧榻上调笑,老弟先一个量子纠缠被打:做王子的时候选择跟随老哥,家族内战的时候一起被亲戚打,托母亲的福,安然无恙;在摩利亚和柯林斯一起被苏丹打,差点都死了;分开了还是要被下一个苏丹打,一个在首都承受国运,一个在摩利亚被堵着无法施救。
抱怨归抱怨,这时候的话还是笑着说的。君士坦丁接受弟弟的拳打,搂着他宠爱地拍拍。
酒过三巡,调笑变成痛骂,他们骂王朝数百年留下的巨大亏空,骂纷乱不断的内战,骂海外的债务、皇冠和加冕的耻辱,骂父亲曼努埃尔和哥哥约翰的昏庸,只求国祚不断在自己手里、全然不考虑后人的难处,骂命运的残酷,为什么让他们生晚了几百年,全然没有半点机会。
对于这份工作的前两任,君士坦丁也有很大意见。父亲没有选择他继位,姑且认为那时他还不成熟——他是这么说的,但是看前朝的祖孙共治,没有孩子不想受宠。哥哥前往西方之前留他摄政,这让他多少有点希望,但是竟然死了也没提传位,称得上恶毒。
“你能做实事,他们完全不行,所以他们看不上你、只想用你,”这是托马斯的评论。
君士坦丁虽然没打过什么好仗,但他的所有是靠战争得来的,无论是翻起来卷下去的希腊土地还是泛人类史的殉国,这和花着国库钱跑去求西方的两位软骨头前任截然不同。他不愿这么想,因为工作的前任也是家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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