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身,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套干净整洁的衣袍给自己换上,率先下了马车,“穿好衣服,赶快下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静玄真人的坟墓就设在岭山的山脚下。一块简单的石碑,其上刻着两行碑文:“静玄真人贺子仪之墓,逆徒景焱敬立”。
墓碑的边缘有些破损,碑体上遍布着斑驳的青苔,就连描在碑文上的朱砂也模糊了。坟墓的周围杂草丛生,碑前就连一丝香烛纸钱、酒食祭品都没有。很显然,这块墓碑已经立了有些年头了,并且根本没什么人前来拜祭。
看着一脸肃穆伫立在碑前的景焱,时泽犹豫片刻,试探性地问道:“景焱,你的师父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景焱俯下身,伸手拂过墓碑上沾着的草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的师父,名贺子仪,号静玄,生而济世,却不得善终。”
生于道,行于道,终归于道,则名之为静。只可惜贺子仪,号静玄真人,向来与人无争,与世无求,本应清静无为,顺应自然,却偏偏心系天下,普渡众生。为了救下行经此处的樵夫,生生被盘踞在此的猫妖掏空了五脏六腑,吞食了三魂七魄。待景焱闻讯赶来时,他的尸首早已被此山的野兽分食,只余半副残缺不全的遗骸。
“”
时泽张了张嘴,想要询问景焱更多有关于他师父的过往,可看着对方虽然面带笑意,可眼底却透着悲凉,他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须臾间,景焱已经直起身来,将手里枯黄的草叶碾作了粉末,随意地撒向了身前的墓碑,“贺子仪,你可曾想过今日的光景?生前你救人无数,死后却连一具全尸都没有。荒山野岭,唯有你孤坟一座,再无半点人烟。除了我这个大逆不道的弟子,哪还有人记得你呢?”
正逢此时,一阵大风刮过,纷纷扬扬的草叶盘旋着飘下来。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毫无预兆地下起雨来。不一会儿,雨越来越大,越来越密,豆大的雨滴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劈里啪啦地砸在景焱和时泽的脸上、身上,落在他们脚边的墓碑上、草丛里。
很快,两个人浑身就被彻底淋湿了,身上的衣服也都紧紧地贴在身上。
景焱拍了拍手,淡淡道:“走吧,是时候启程回城了。”
说完,也不待时泽反应,他率先朝山下走去。
时泽追上去,犹豫道:“景焱,马车里还备着酒食,我们要不要拜祭一下你的师父?”
景焱:“不必了。如果他真的泉下有知,怕是不愿意接受我的香火。”
山脚下,已经有侍卫举着雨伞、拿着大氅一路疾跑,远远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迎了过来。
景焱却仿若未觉。他淋着雨,如履平地地行走在泥泞的山路上,突然想起数年前他和师父见的最后一面。那一天,景焱不顾贺子仪的劝阻,当着对方的面斩杀了一只尚未成年的鸡雉精,只为了取得它身上柔软又艳丽的羽毛。
为此,贺子怡惊怒至极,一向温和的他,从未这般严词厉色过——“景焱,大道无情,人有情,可你非人非妖,行事不正,持心不纯。你的外表披着一层温柔和煦,宽厚仁慈的人皮,内里包藏的却是一颗嗜杀成性,薄情寡义的祸心。”
“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静玄的弟子。”
“景焱,你不爱任何人,包括你自己。此生,你注定与大道无缘。”
呵。
想到这里,景焱不由嗤笑一声。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寻常人。
景焱并没有幼时的记忆,更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被贺子仪捡到时,他只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孤零零地躺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中,谁也不知道他在那躺了多久。那片密林中猛兽众多,可是他的周围竟无一只鸟兽敢靠近。当时他不着寸缕,浑身洁白胜雪,只有眉心点缀着一块红色的胎记,形似火焰。于是贺子仪给他起名为景焱,并将他抚养长大。
随着年岁渐长,景焱眉心的那块胎记慢慢消失。与此同时,他逐渐发现自己异于常人——他明明不是妖,体内并无妖丹,可是他却能身随心动,任意变换成各种动物的形态。只要他想,他既可以身覆羽毛,也可以身披鳞甲,甚至他的两侧肩胛骨可以张开羽翼,翱翔于天际。不仅如此,景焱其实并不需要进食,因为他可以从这世间万物中汲取养分,不论是动物还是植物。也就是说,这世间万物皆可化为他的养料,他的食物。
景焱追求的从来都不是所谓的得道。可师父说他嗜杀,说他残忍,他不明所以,更不以为然。
何谓嗜杀?何谓残忍?四时有序,万物有时。正如天地滋养草木,兔吃草,鹰掠兔,万物相克,又相生,环环相扣,周而复始,生生不息。何曾有人道:兔残忍?鹰嗜杀?他只不过是由天地而生,顺应天道而行,主宰万物。
何谈嗜杀?何谈残忍?
简直无稽之谈。
过了岭山,再行一百公里,便是巍峨屹立、气势恢弘的皇城。
景焱半坐起身,伸手将一侧窗户上的帘子掀开,车内浓郁的麝香气味渐渐散去。遥望着绵延数里的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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