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缓缓地低下了头,神情恍惚。阿不思叹了口气:“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能再继续找借口了。”悔恨和内疚的愁云在邓布利多的眉宇间越来越深刻了,他抿着嘴角,神情怔忪地望着湖水底下的阿不思:“我想,如果你能提前两个月出现在我面前就好了,说不定你的话可以让我随时随地保持理智。”“为什么?”邓布利多苦笑了一下:“看着你,我就像看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我在你身上能看见和我相同的个性,在几天前,我也和你一样,对自身充满了自信和骄傲。那个时候我也认为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所有怀疑我的人都是在找借口企图阻拦我。”阿不思有些认同对方的话。的确,哪怕是对着邓布利多,他也是含着某种优越感的,尤其是在聆听了邓布利多这两个月来的故事以后。他的心底始终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他不会重蹈对方的覆辙,不会在同样的陷阱里跌倒。他不知道这种优越感从何而来,仿佛早已成为了他性格的一部分。“比如阿不福思和阿莉安娜?”邓布利多的眼眶红了起来:“是的,阿莉安娜。可惜事实证明,她并不是我成功路上的荆棘,反而我才是她生命里的灾祸。”阿不思沉默不语,不知道是该出声赞同,还是转移这个话题。站在关于格林德沃这个方面,他有充足的理由去责备邓布利多,甚至怀着优越感提出批评。但牵扯到阿莉安娜,他并不是很有底气,因为他和邓布利多过去的想法并没有不同。他对阿莉安娜是怀着埋怨的,对阿不福思也是。由于阿莉安娜的病情,她在家中永远是最受照顾的人,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迁就她。尽管阿莉安娜是个乖巧的孩子,但阿不思不愿意让自己被家中的任何一个人束缚住。他已经成年了,他很快就要有自己的生活。阿不福思愿意为了阿莉安娜付出一切,他很感动,但他绝不会惭愧。说白了,他想要他的人生是属于自己的,完完全全。但她的死应该怪谁?怪她自己吗?怪她不应该在兄长们吵架的时候出现吗?如果阿不思敢这么想,那他就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禽兽。以他对自身的了解,他当然会把阿莉安娜的死当作自己的罪责,在往后的日子里拷问着他的灵魂。“要我说,格林德沃才是需要被谴责的那个人。”阿不思说,“可在刚刚的谈论中,你依然在为他辩解。”邓布利多神情恹恹地道:“在你把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到一个人身上后,你也不会希望自己无功而返。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来爱盖勒特,我是用我的灵魂在爱他。我已经亲手导致了阿莉安娜的死亡,不想再发现,原来我的爱情也是虚假的。”
“可是他逃跑了,像个窃贼一样。”阿不思直截了当地说,“他甚至没有对你说一句话,没有留一封信,只留下你妹妹的尸体,还有对你恨之入骨的弟弟。要不是你们之前从未有过瓜葛,我都要怀疑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邓布利多愣住了。“难道不是吗?换作是哈利,先不说他绝对不可能导致这种境况,哪怕真的面临着阿莉安娜的死亡,他也不会落荒而逃。往轻了说,格林德沃对你们的关系完全没有担当,严重点,就是你彻底被他欺骗了。”他毫不客气地问:“你愿意相信哪一种?”邓布利多感到自己的胸膛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石灰粉,火辣辣地燃烧着,灼痛了他的全身。水底下的青年丝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试图掩盖的现实,逼迫他承认目前的困境,承认失败。他把阿莉安娜的死归咎于自身,就等于在为盖勒特开脱,而他若是把责任都扔到别人身上,又成了没有担当的混蛋。好像在阿不思的眼里,他无论如何都是错误的。“那我该怎么办呢?”最终他说道,“从前我觉得自己是成功的,而你现在告诉我我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我深爱的那个人实际上并不爱我,我的妹妹被我的错误害死了,而我的弟弟把我当成了他的仇人,现在我还剩下什么?”“……你的理想?”阿不思迟疑地说。“理想?如今我已经开始怀疑,我的理想将来会导致什么了。况且我原本计划着和盖勒特周游世界,收集死亡三圣器,建立更适合魔法界的秩序,但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再次沉默下来,闭上了眼睛,好像要把所有的纷扰都挡在思想的外面。阿不思从水底的石头上滑下来,让自己漂浮在水里,往湖岸边游得近了点。他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从听完回忆后最柔和的一句话:“振作起来,你总得继续生活的。”说完这句话,阿不思忽然感到浑身一凉,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就在这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猛地往下一沉,湖水灌进了他的衣服。四面八方冰凉的湖水将他包围,他急忙伸出手,抓住了湖岸边的一块石头,防止自己沉下去。岸上的邓布利多察觉出他的异样,下意识地往下一捞,抓住了他的袖子。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两人都愣了几秒,随后邓布利多用力向上一扯,阿不思只觉得脸上的水消失了,他半趴在岸边,一只手被邓布利多紧紧拽住。“你碰到我了?”他问。邓布利多没有回答,而是使劲地把他拉上了岸,等他手脚并用地站起来时,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湿透了。空气中带着一丝热气的微风拂过,阿不思飞快地脱下马甲,将早已浸透的水拧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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