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澄倏地眉头紧锁,却没往歪处想,只是诧异行迹败露。蜀王妃丢开竹条,望着儿子想了想,轻叹,“崇华是庶出,他愿意娶谁纳谁我不管,可你不行,你是蜀王嫡子,你的一言一行都是王府表率,不可随心所欲,更不可唯所欲为。”慕容澄本还想解释点什么,听到最后,鼻腔轻轻出气,没有做声。蜀王妃道:“澄儿,你十九了,是定亲的岁数这不假。你犯的也并非天大的过错,既然已经替你解决,我可以不追究,但你要听我的,开春及冠便上奏京城,请圣上为你赐婚。”慕容澄偏首道:“既然母妃有了主意,那就按母妃说的做吧。”待王妃走后,平安谨小慎微观察起世子神情,一盏一盏地倒茶给他,慕容澄将茶盏击在桌案上,额角起了两道青筋,“这世子当得真窝囊,比之崇华都不如,出去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平安出去溜达一圈回来,震惊之余连忙将事情还原个七七八八,他带点说书人的天赋,将王妃审问莲衣说得起承转合丝丝入扣。慕容澄听后表情复杂,费解居多,“不过是换身衣服,怎么传得如此荒谬,安宁宫那帮人是吃得太饱还是活派得太少?”平安一拍大腿,“所以啊世子爷,王妃也是担心您误入歧途,您就别生气了。”他挠挠胳膊,又想了想,“要不是被人看到那日在乌石阁,也不会有这档子事。世子爷,其实那个莲衣怪可怜的,王妃至今不知道您那日出宫呢,就怕她是为了替您隐瞒此事,才解释不清,您不知道,就因为这事,她被丢去庄上了,本来还是个二等婢,这下就是个小村姑了。”“丢去庄上?”慕容澄侧目向平安,原来母妃说的“解决”,就是将那令他“误入歧途”的丫头送出府去。莲衣因为死活不肯供出慕容澄,就要被送出王府了。她到现在人都是懵的,本以为只要一口咬死都是误会,就可以两边不得罪,谁知王妃和侧妃居然担心她肖想世子,把她给送出去了!莲衣托腮坐在康宁宫某间偏殿的第二道门口,望月兴叹命途多舛。通常去到庄上的婢女都以嫁人告终,许个汉子养个孩子,不过莲衣不是卖了身的奴婢,她还想着回家,只打算在庄上待到契约期满就卷铺盖走人。只是少赚了许多,庄上种地哪有在蜀王府里伺候人赚得多?莲衣肠子都悔青了,自己惊慌之下为何要替世子隐瞒?现在回想,就该把慕容澄给供出来!她居然为了替他瞒着出宫的事,把剩下几个月的月钱全搭进去了。思及此,泪珠又噼里啪啦往外砸。也不知道回乡后身上的钱还够不够分,她原本想得可好了,等她带着银子回去,一半的钱拿去扩建大姐的饭馆,另一半钱就拿去资助陈恭读书上京。说起陈恭,他是莲衣在老家的青梅竹马,那是个教书先生家的孩子,与她同岁,胸怀大志,抱负是考取功名,当县太爷。
他们说好了,等他将来衣锦还乡,就把她家酒楼设为指定酬酢地点,来往官员都得上她家消费,莲衣高兴坏了,利滚利财生财,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都是世子,先害她被克扣月例,又害她彻底断了进益,她要往他茶水里添醋!在他饮食里拌苍蝇腿!再在他靴筒里灌小石子!可惜也就只能过过嘴瘾,要她现在揭发她也不敢,还是夹着尾巴躲到田庄,度过剩下的几个月吧……莲衣越想越难过,捧住脑袋大哭,又不敢哭得太大声,啜泣起来窸窸窣窣,像有小动物在划拉砖缝。这动静吸引了去往康平宫的慕容澄,平安以为是野猫捕鸟,慕容澄却听出了蹊跷,那明明是个女子的哭声,只是哭得比较难听而已。他和平安沿着甬道来在这道空荡的宫门口。泠泠月光下,慕容澄果真看到一个酱色的身影坐在门槛上,抱着膝头一抽一抽地小声哭泣。不难猜她是为了什么事才躲起来哭。慕容澄走到她面前立定。莲衣听到动静抬起脑袋,面颊还带着衣袖的压痕,眼圈和鼻尖都红彤彤的,像个皮没去干净的小红萝卜,老实巴交又白里透红。大晚上这条宫道幽深,无人点灯,仅有月色,莲衣凭借眼前人不可一世的站姿认出了他。“世子爷?”莲衣连忙起身见礼,“婢子见过世子爷。”她站起来还是矮了他一大截,发旋乱糟糟的,是埋头哭的时候被胳膊蹭的,袖口也是一片湿濡,沾满眼泪水。慕容澄头顶夜色双手抱胸,叫月亮的银辉镀了个清透的金身,端的是俊美无俦,傲然睥睨之姿,“哭什么,那天在街上用蜀王府的名义出头,不是挺威风的吗?”莲衣双眼圆睁,她在街上用蜀王府腰牌打肿脸充胖子,竟被世子给看到了。她苦着脸,只求别再罪加一等。慕容澄问:“你为何没向母妃解释那日在宫门外遇到我?”莲衣心怀不满,小心拧眉瞧他,“不是您不让我说出去的吗?”慕容澄瞧着这张敢怒不敢言、憨态可掬的脸,没来由觉得好笑,想了想,决定为她忠心护主的表现夸一夸她,“嗯,笨是笨了点,却也是个忠仆。”什么?莲衣目露疑惑,偷摸瞧他。长腿一迈,慕容澄跨过宫门,回首道:“还看,快点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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