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牌位上的名字真是康健,那就说得通了。配殿原本是康健和其他哥儿的住所,后来康健死了,整一溜屋子就被用来供奉他的灵位。“想不到世子爷还挺重情义的么。”莲衣在被窝里嗫嚅着念叨,一觉睡了过去。为了验证这一猜想,第二日清早,莲衣起个大早去找吉祥打探。吉祥是个精瘦的伶俐虫,正盯着仆役们洒扫,笑嘻嘻凑上来,“是莲衣啊,世子爷还没起吗?有什么吩咐?”莲衣抿抿嘴皮子,问:“向你打听件事。我来了也有几天了,一直有个疑问,大家为何要从配殿搬出来,睡到外院去?那配殿现今是什么用处?”“你说后院配殿啊。”吉祥听她如此问,联想昨天的日子,料到她肯定看见了什么,如实道:“后院里你就别去了,康健你知道吧?你来得早,应当是听说过他的,自从康健死后,原先奴才的配殿就不让住了。你可知道前年世子所严惩的事?就是有个小子不长眼,动了康健的遗物,被世子爷打了二十棍子。这下莫说不让住,就是让住,我们也不敢住了。”还真是和她猜想的一样,话又说回来,她昨夜只是摔在地上,没动什么东西吧?莲衣后怕地谢过吉祥,“昨天误闯,往后我就知道了。”吉祥嘿嘿笑道:“没事,世子爷没看见就都好说。说起来你还是康健的老乡,你们都是扬州人,说话都一个腔调。”莲衣一愣,不知该担心前半句,还是该感慨后半句。她忽然想起自己在宫门口撞见世子的那回,慕容澄初见便听出了她的江淮口音,原来是和故人相似。她小心地问:“你说世子爷没看见我误闯就好说,那我要是被看见了呢?”“那你可要小心了。”吉祥想了想,皱着脸道:“轻则扣月例,重则吃板子咯。”莲衣果然大惊失色,“你说反了吧!哪有比扣月例更严重的事情?不和你说了,世子爷该起了,我去当值。”如临大敌的莲衣决定稍微弥补一下,可是未等她想到弥补的办法,康平宫那边就派人来偷偷将她给叫走了。莲衣像个从敌营回来的探子,回到康平宫传递情报。其实也简单,蜀王妃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全是些与世子起居相关的,别的她也不知道,也就只能答一些“吃几碗饭”、“几时入睡”这样的问题。问到最后,王妃抛出个颇具水平的提问,“莲衣,还没有问你在世子所怎么样?还习惯吗?世子可为难你了?”什么叫为难。这问题可高深了,足够仆役们钻研半辈子,是拳打脚踢叫为难?还是脏活累活叫为难?莲衣脑袋里转过八百个弯,殊不知蜀王妃问的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没有,世子爷宽厚待人,半点没有为难婢子。婢子在世子所很习惯,没什么不一样的。”
蜀王妃眉梢微挑,从莲衣清澈透亮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世子没瞧上她,更没有抬举她。倒也好,省得慕容澄和他的父王一样,把庶子生在嫡子前面。她之所以送莲衣去世子所也有她的考量,首先莲衣老实,好过那些心眼子多的,其次还是因为莲衣老实,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他骄矜惯了,未必看得上这样实心眼的老实丫头。就这么鸡同鸭讲地传递完消息,王妃授意梁嬷嬷给莲衣赏钱。莲衣受宠若惊地从康平宫退出去,心想这可真是摊上好差事了!何愁不能赚得盆满钵满归乡回家?莲衣掰着指头走在长廊,“二等婢女月例是一两,一等却有二两,再加上赏钱……只要不扣我的钱,那这一年赚得都能顶上过去四年了。”她盘算着回去剁点猪肉糜捏个狮子头,给康健的灵位供上,也算是她这个小老乡为昨天误闯赔罪了,希望世子可以看在两颗扬州狮子头的面子上,不要扣她月例。回廊对面来了人,定睛一看竟是身姿翩翩的慕容汛,他想必是到康平宫来请安的。莲衣望得出神,心想自从去到世子所,她就再没机会观赏到琼光郡王仙姿玉骨的身影了,这可对眼睛不好。先头在康平宫她还能给他引引路,倒倒茶,这下是见不着了,琼光郡王几乎不到世子所走动。她将脑袋一低,候在边上等慕容汛先过。岂料慕容汛在她面前站定,俊逸的身影在莲衣身前圈出一小块影,“莲衣?”“…见过琼光郡王。”“最近几天来康平宫都没见到你,你到哪里去了?”莲衣微微一怔,没料到慕容汛还会留意她的动向,举目道:“回郡王的话,我奉王妃之命调任世子所了,现在是世子所的一等婢女。”“是吗?”慕容汛似乎并不知道此事,但他的确听说王妃往世子所送了一个婢女,因为不感兴趣,就没有打听,没想到这个婢女会是莲衣,“可是因为近来世子与王妃闹了矛盾,所以王妃特意让你去世子所照看着世子?”莲衣想了想也差不多,虽说明面上王妃什么都没嘱咐她,但今早将她叫去那一通问话,显然就是在打听慕容澄的动向。于是她欠欠身,答了一句是的。慕容汛笑道:“也好,恭喜你升任一等。”“多谢琼光郡王。”莲衣走远了回首看过去,距离太远,她只看得清慕容汛温柔的体态,心想慕容汛要是世子就好了,就能天天见到。可他身体弱,又不是嫡出,将来等慕容澄继位就要搬出去自立门户,以前她就盘算过,要是回不了家,能被指派到琼光郡王的府邸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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