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一丝丝宠溺,厉华池看着她,竟有些恍惚,忽然觉得今天甚至刚才的闷气荡然无存。她还会对他笑,还肯搭理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受委屈的从来都不是他们,他有什么资格委屈生气呢?他这般想着。直接蹬掉脚上的拖鞋,顺杆爬上了床,还大手揽过女人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舒服些玩手机。殊不知已经完成了一次自我pua。凌雪玫的身体僵了僵,却没有推开他,而是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些。“你你这几天怎么样呀?”厉华池小心翼翼地问道。凌雪玫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看着手机里的电视剧,然后觉得有些小,换了平板。这才答道,“吃好睡好,都挺好。”厉华池却有些不是滋味,其实他宁愿她又哭又闹,也不愿意她这么古井无波。如果被凌雪玫知道了,怕是要在心里嗤笑一句贱骨头了。又想女人善解人意,又想她能表达自我,想看她风情万种,又怕她自甘堕落。男人真是一种劣根性的生物,越得不到就越想要,得到了又不好好珍惜,挑三拣四。“那”他想问那你不会难过吗?又问不出口。因为他们都无比清楚,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们。可是要他们放手,他们又万般不愿。这是个恶性循环,仿佛解不开的结。反而是女人好像看出了他的纠结,拍了拍他的手似安抚。“不用想太多,再苦的日子,不都过来了吗?”却让厉华池心里一酸,眼眶蓦地一红,想起了他陪着她住的那几天出租屋的日子,心里更难受了。“我妈那天,把我骂了。”他突然转移了话题。“为什么?”凌雪玫有些诧异的想要抬头看他,却被男人的下巴抵住了额头。他不想让她看到他发红的眼眶。“我爸和我爷爷把我给打了。”厉华池想起那天,后背还隐隐发疼。挨揍的不只是傅寒深,还有他。他妈没忍住,把那个落了的孩子回家说了。他爷爷气得一天没吃饭,他爸指着他说“真不是个东西!”
是啊,他真不是个东西。他也这么觉得的。“家里知道了,那个孩子的事。”没等凌雪玫再开口,男人就把话说完了。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默。凌雪玫也有些难过。虽然当时的事情,她有所设计,但是打胎虽然伤的是她,但是孩子也没了来这个世界看上一眼的机会,是她对不住那个孩子。她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曾经梦到过一个孩子哭着叫她妈妈,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当时那个情况,生下孩子,让她当一辈子的情妇,她的一生也完了,孩子当一辈子抬不起头的私生子,大概也会怨她的吧。她出生于这个阶级,更清楚这种阶级对于“名正言顺”的看重。某些拎不清的给私生子继承家业的,终究是少数,并且成功了的,孩子付出也是极大的。她不愿她的孩子一生都受人指点。男孩还好些,女孩受到的偏见更甚。她知道自己对不住那个孩子,但是她不后悔。再给她千百次的选择,她依旧会打掉他/她。“对不起。”沉默了很久,女人突出了三个字,似乎是在回应这个话题。却险些让厉华池想要骂娘,眼里的泪却有些克制不住。他不否认,他当时知道孩子没了,有一瞬间的埋怨,但是也只是一瞬间。可是女人此时的道歉,却让他觉得他就是个人渣。真是个傻瓜,到底是谁对不起谁?是他没处理好,没有避孕,提上裤子就跑了,都是他的错,她来道什么歉?“和你有什么关系?”男人强忍着声语调上的变化,可是声音里的沙哑还是出卖了他此时的脆弱。“是我没做好。”气氛再次变得沉默,凌雪玫轻轻拍了拍不知何时起环在她腰间的手背,叹了口气,没有作声。126“喂?赵姐?”就在两人沉默,气氛开始变得暧昧的时候,凌雪玫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厉华池有些懊恼的轻轻锤了下床铺。“方便的,您说。”对于这个曾经在落难之际还想帮扶自己的可怜女人,她一直都心怀感激。“要多少呢?是出了什么事吗?”厉华池也竖起了耳朵。“记得的,她怎么了?”“哦,这么严重了?”凌雪玫蹙了蹙眉。“好,我给你转过去吧。”没有理会厉华池越凑越近的脸,她直接找到赵姐微信发来的卡号,直接转了过去。“也别说借不借的了,剩下的,就当是我资助那个孩子生活了。”她给赵姐留言。钱她有,她母亲从任时然那里拿回来的东西,够她们一家老小挥霍一辈子了,她现在花几万块钱,确实不需要看谁的脸色。就当是行善积德了。“怎么了?”许是看她的脸色不对,厉华池也没了旖旎的心思,低头问她。凌雪玫叹了口气,才说道,“你还记得,我们离开城中村的时候,我隔壁屋那个女人吗?”厉华池回忆了下,才应了声。“她怎么了?”“病了,很重,还留下个一岁大的孩子。没有父亲,也不知道是谁的,家里也很穷,她要是走了,孩子也没人照顾。”凌雪玫又叹了口气,想起那日出租屋里给了她那个温暖拥抱的女人。都是苦命人啊,都在用力地活着,可惜天不眷顾。厉华池也沉默了,但是他想的显然不是那个可怜女人,而是当年的凌雪玫。几乎一摸一样的处境。顿时后背发凉,再也不敢对她打掉孩子有任何的怨念。“那人现在怎么样了?”厉华池有些艰难的开口。“赵姐说,已经回家了,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孩子。”凌雪玫垂下眼帘,她其实也跟厉华池想到一块儿去了,但是这种事,没必要说出来。那个女人,仿佛是一面镜子,照射出来的是,“她”不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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