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树开花的季节,晴夜。
“陈责!他妈的滚出来!你躲你娘胎里呢,让老子逮到不弄死你!”
与满城繁花无关的湿暗后巷,喊声嚣杂,老鼠与猫都同在腐臭的泔水桶边寻食。陈责蹲靠着半蓝半绿的垃圾分类箱,唇角沾着血,黑衬衫领口在方才的扭打中被人扯散,隐绰露出锁骨边一截墨青龙背。
得快点甩开那群穷追猛打的催债佬,否则就快来不及去三中接李存玉放学了。
摸出手机调成静音,还未揣回兜里,正好来了通电话。看着碎屏上“李存玉”三个字,陈责心中暗念还好自己早了一刻,不然非得被害死不可。
大前天在冶金二村的洗煤厂附近,也是差不多的情形,一通平淡陈述“元宵还见不到你人我就报失踪案了”的来电,无波无澜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将陈责的藏身处暴露,要了他半条命。
抬头,幽渊一般的夜空被旧楼割成一线,寻不见十五满月。忖度两秒,陈责还是压低声音接起电话,但听筒那边传来的,却是个不太熟悉的女声。
“……班主任?嗯,我是……李存玉怎么了?……被人打了?好,我马上过——。”
可惜话还没讲完,陈责后脑勺便猛不丁吃了一大闷棍。
“抓到了!在这!陈责在这边!”
陈责挨打从不叫痛,扶住垃圾箱,强忍后脑的晕眩起身。他还站不太稳,拳头却一点不晃,朝着对方人中便是要命的一抡,得意洋洋偷袭他的四九仔连挡在身前的木棒都被揍断,整个人往后飞出好远。
甩掉拳上的鲜血,望着巷道两头黑压压的帮派人士提着棍棒砍刀围堵过来,陈责意识到这次再逃不掉,只得随便抓起垃圾桶旁一只没人要的铁凳,抬手往墙上便是两下猛砸。螺丝、铁棒、塑料座板,散架的零件瞬时满巷叮叮咚咚乱蹦,数秒前还结实的板凳如今在陈责手中,只剩一根险恶锈红的凳腿铁棒。
舒展筋骨一番,陈责胸口几颗扣子也被绷出,大敞的襟前,紧实的胸肌上,那条扎在皮肉中的过肩龙刺青凶相尽显。他持棍指着众人,启口很慢,音色森冷中带了点哑:
“我家最近刚好死了人,正愁黄泉路上没作伴的,想试试的,随便上。”
这副鬼神样,吓得装腔作势的小弟们都停住脚,不自觉退后三两步。
“陈责,咱们都是干这行的,我知道你也不容易。”
冷峙良久,对方领头的走了出来,不惧陈责手中的凶械,手往陈责肩上一搭,“但钒矿场的钱要不回去,孟爷在上头发起火来,我也不好作交代。”
对方从烟盒里抽出支烟,和善地递到陈责嘴边,意思是大家各退一步。
“今晚,今晚我一定搞到钱。”陈责平静承诺。
“好,好。”
男人很满意,笑意盈盈将烟塞入陈责口中,紧接着便离身一记右摆拳狠砸在陈责脸上,声响脆得似乎颧骨都断裂。陈责伫在原地,一点没动,嘴中刚叼起的烟被锤飞出去,撞上砖墙,无力垂直坠下。
“今天就先给你这点教训。记住了,明天要再还不上,绝对查到你家门牌号,见谁打谁,有啥抢啥。兄弟们,撤!”
终于离开暗巷,边埋头点烟,边瘸拐着走上大街,陈责一双沉冥的眼中血丝遍布,全是疲惫。他还要立马赶去学校,抓紧时间将自己同样挨了揍的高中生小男友接回家,要真被人揍出什么岔子就麻烦大了。
毕竟。
毕竟李存玉是陈责一夜暴富的最后杀招。
一周以前,陈责还是津渡市涉黑人员口中的津渡小青龙,他砸过赌档、劫过豪车、狂到在警局门口也敢抽刀砍人。这般能耐,五成靠他自身骨髓里透出的、那股不怕死的狠劲,另五成则多亏李存玉他爹李军,陈责的大老板大靠山在后撑腰。
但李军李总李老板,偏偏做矿山生意栽了跟头,亏得抵场子卖别墅,手上金表都少了两块。该说李军真是当老板的料吗,他自以为见过大风大浪,只要保护伞还罩头上,做生意亏钱不过洒洒水,便一面笑劝“两天风头过去便是,鸿运发财总在后头”,一面给披肝沥胆的陈责硬扣上大几百万债务,赏陈责一个顶债献忠的福报。
感恩李总,这一整周陈责都没回家,被仇人债主撵得城东城西辗转逃窜,孟爷这帮已经是。
上书:欠债还钱!!!
“死都死了,还个鸡毛。”陈责一脚踹上墙,在还钱的“不”上狠狠用留下个鞋印。
他的家门钥匙早和路虎陪葬,于是向牛布摊开手抖抖指头:“开锁工具。”
“陈哥,我现在不干这行了……”
陈责啧嘴,但不算大问题,毕竟破门和破楼一样也是老骨头,质量方面他最清楚。用手拦退牛布,蓄势一脚暴力踹出,一下不行就再来一下,咚咚两声巨响,内开防盗门便不堪重负投了降,朝里大敞。
踹门的回声消弭,屋内静静悄悄,再无其他响动。
越过门框望进去,陈责挑挑眉,稍有些愕然,因为装修和家具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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