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黄昏的时候就已经乌云密布,裕非在家里像往常一样和爸妈吵架,裕彻在外面参加什么比赛,不过他早上的时候给家里打过一通电话,说不想比了让人来接他回家,大人们一口拒绝。
这个家向来是这样,利益损失放到明面上计算,都不屑于用亲情伪装,一旦冲突,独裁者有手段让他们服从命令,或者是付出不敢再有下一次的代价。
“不许你侮辱我的朋友!”
“我真是佩服你,这么大片的富人区你是从哪找到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当朋友的,说什么他帮了你,那点小事是他应该做的,大不了给点钱打发,你竟然还带他去那么正式的场合,大家都在看笑话呢!”
“结巴有什么好笑话的,自己打工赚学费有什么好笑话的,而且——”
“闭嘴。没人关心这些。”沙发上沉默的男人终于耐不住吵,朝裕非狠瞪一眼警告。
“我也不稀罕去你们那种动不动就丢脸的鬼地方。”裕非攥着拳扭头跑出去。
道旁的树被大风刮得枝叶乱散,天黑沉沉地压在头顶,夹沙的气流吹得裕非不能完全睁开眼,他知道快要下暴雨了,跑得离厌恶的家足够远时,才随便钻进一家便利店。
百无聊赖地坐在玻璃窗前,倾盆大雨哗地一瞬砸在坚硬的地上,激起密密麻麻疯狂跳动的碗状水坑。正喟叹时,他突然接到了弟弟的电话。
听到隐忍的哭腔混在杂音中,断断续续:“哥…在回来的路上…雨下得好大…我。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裕非还没来得及说话信号就中断了,他急躁着去货架上寻了把雨伞,眉头倒不是因为听见的信息不够完整而蹙起,他恼火的是自己的回答没能传达给小彻,让人除了要独自面对恶劣的天气,还要陷在哥哥会不会来接他的忧虑中。
因发育而显得身形瘦削的少年,举着伞闯进暴戾的雨幕中,乌黑发丝下的瞳仁比还未坠地的水珠更晶亮。
耳廓以内的空间持久地被单一的巨响塞满,竟然有了堪比耳聋般寂静的错觉。他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如果裕彻不是执拗地弃赛回家,那他不会有这种把握,但是现在他无比笃定,往哪走他们两人最终会碰上,就跟问自己一般清晰,他要做的就是再跑快点早一点接到弟弟。
路灯已经断电,狂风卷着雨雾让视野只剩鼓动的黑,裕非上半身湿润,下半身浸透。后来一鞭闪电打在不远处的地上,他收了伞,如注的水流划过额角、脸颊、下巴,揣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坚定地穿过这片荒芜的郊区。
直到看见一个绰绰的可怜身影,和他一样淋在雨中,和他一样朝对方奔过去,只是呼喊淹没在滚滚惊雷中。
怀里的裕彻蜷缩颤抖着,重复着他的害怕和感动。需要被依赖时,裕非不自觉地扮演起成熟可靠的小大人,他藏起自己同样的心悸,牵着弟弟去寻最近的能避雨的地方。
跟在哥哥身侧的小裕彻还有很多顾虑,他边抽噎边和天气抢夺音量,扯着嗓子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弃赛,他最爱的哥哥用手掌替他挡雨,耐心地听完了,跟他说,我理解,你在乎的就是我在乎的。
漆黑的凌晨,两个人依偎着坐在屋檐下,盯着被撕裂的天空感慨震撼:“好像末日。”
“是末日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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