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堂前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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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灯烛夜,灵前长明。
夜里堂前只剩我和赵勐获,以及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离开。女眷哭着哭着没了声音,小孩子倒在大人怀里睡着了。赵家并无要求所有家眷必须守夜,反而放大家回去休息,独自留下来守。但管家没走,为灵台续香,灯烛续油。我没走,只为顺应心意。
赵勐获盘坐在离我几步远的侧前方。闭目凝神,屏息沉气。缓缓开口道:“守夜我来就够了,你来凑什么热闹。”
我跪坐在那里,脚有点麻。但没动。
“为夫人守夜,是我能尽的最后一番心意。请大人准许。”
“小翡你啊,就是太心软太容易自责,这样的人成不了大事。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又何必如此。夫人的病怎么样我比谁都清楚。”半晌,又道,“听闻你喜欢鬼异志怪的故事,说一个来听听?”
老管家在旁边道:“大人,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赵勐获一挥手,阻止管家继续说下去,“讲。”
“那覃某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略一思索,娓娓道来:“从前有一位农夫,每日上山砍柴为生。这一日,他遇到了一条蛇,冻得奄奄一息。蛇哀求他说,您一看就是个大好人,请您救救我吧。农夫想,蛇能人语,这不是一条普通的蛇,一定是千年蛇精所化。于是他警惕地道,遇见你这妖孽,我不为民除害都算了,为何还要救你?蛇说,我虽为蛇精,但我从没害过人。相反,如果你救了我,我还要报恩呢。听过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吗?正巧,这位农夫有一个傻儿子,正为娶不到媳妇发愁。农夫心动了,但他还是谨慎地道,你若是咬我怎么办?蛇说,我现在快死了,也没有力气咬你了。虽然我的毒液有剧毒,但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咬你。农夫就把它带回了家,救活了它。后来蛇妖果然说到做到,化为一名美女子,每天煮食洗衣,俨然一名普通妇人。农夫为找到这么勤劳能干的儿媳妇到处吹嘘。但是后来,他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没过多久就死了。”
“覃隐啊覃隐,你可真会偷懒。”赵勐获大笑起来,“这个故事我听过,农夫与蛇,加上点鬼怪色彩,改编一下就拿来讲,是以为赵大人不爱看书是不是?”
“不敢不敢。赵大人博学多才,小生望尘莫及。”
“我就爱听你小子拍马屁。”他笑道,“我记得这是个寓言故事,是说好心没好报,恩将仇报的意思。”
“是说做人一定要分清善恶,只能把援助之手伸向善良的人。对那些恶人即使仁至义尽,他们的本性也是不会改变的。”
“那你觉得我是善人,还是恶人?”
“在我看来,人没有绝对的善恶之分。善良的人也有可能因为愚蠢做了恶行,恶人也有可能一时慈悲做了善事。有的人时善时恶,有的人对亲近的人善对陌生人恶,有的人正好相反。而我,倾向于对善人善,对恶人恶。”
“你说的不错。你的故事也不错。但有时候,人的善恶也是身不由己的。”说罢,他起身,“我去上个茅房,天快亮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站起身,恭敬行礼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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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七八个下人抬起棺椁,家眷下人结成送葬的队伍,一路撒着纸钱举着白幡浩浩荡荡前行。我走在队伍最末。
赵勐获捧着赵夫人生前最爱的玉匣子走在最前面,这是她的嫁妆,特别交待要跟她一起合葬。他轻抚着这只玉匣,好像在抚摸着夫人的头发。泪流直下,泣涕连连,呜咽哽涩,看见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打开匣子,竟是一只廉价的玉簪子。
唯一的特别之处,这是赵大人赠予她的定情信物。
赵勐获动情地呜咽,“阿真啊,我怎么会忘呢,与你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刻骨铭心啊……”
“老爷,节哀顺变,身体要紧。”“老爷,大夫人肯定希望看到你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别哭了。”底下的人哭成一片。除了我。
冷眼旁观,像个木头人一样。
赵勐获在其上诵读着悼词:“至若结发之妻,魂归泉里。遥想桑间濮上,难忘对床夜雨。音容宛在,不忍离弃,山高途远,负尸而徙。此生缘尽,来生再续。他年幽梦忽还乡,此情可待成追忆。”
棺椁在申酉之时下了葬。掩上黄土,掩盖了所有。一切都随大地去了。
哀乐奏鸣。哭声又大。我望向天际,金色与白色之交。
夕阳西去,晚风撩撩。都落下了,都消散了,永久掩埋了。
那些尘封的,隐秘的,不可知的,过去。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再也没法得知。
我深知,我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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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殊
有些道理亘古不变:若世事艰难,人必将向恶;若世不太平,人群起而恶。
他走了以后,我躺着好一会儿。下定决心,拖着病怏怏的身体起来,气若游丝地坐到梳妆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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