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孔明灯,我在旁边弯腰看她。火折子打不燃,着急得不行,笑安慰她慢慢来,另一边刚抬眼,曲颐殊的灯笼已经架起来了,正冥思苦想题什么字。感觉到我在看她,瞟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笔在手中转了一转。我过去,问她想写什么,是否需要帮忙,她说不用。我猜到了,定然是不用,不必,不要你管,可我心情好,没跟她计较,站在旁边多看了一阵。
她的字是漂亮的,与她的人不符。天灯太大,要两个人放,左右架起,抬举升空。仟儿跟椎史抬起一个,忽然道记得在笼身写上名字,不然升空就分不清谁是谁的了。她在对面笔走龙蛇一阵,我知道她写好了。正准备放,她忽然探出头来道:覃翡玉,我也写了你的名字。
不出所料,真是覃翡玉三个大字。
在这样的气氛下,人很难不被感染,被某种古怪温馨的错觉包围。所有人大喊一二三,同时放手,举过头顶的灯笼便越飞越远,地上的人就灯笼而言越来越小。许多人做同一件事,坚信着美好祝愿和幸福愿景的场景,才是人们节日庆典放灯仪式所追求的。
今年的节日她若能跟家人一起过,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想象着曲父同女儿团圆的情景,老泪纵横,感人至深,又想到自己一个人在这儿,顿觉伤怀,分外凄凉。
曲颐殊这人也蛮有意思的,先前看到我就冷脸,独自坐到一旁。心细如仟儿,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对我使个眼色,不久把她带回到桌旁。曲颐殊满脸的不情不愿,浑身的不自在,我只喝自己的酒,不去管她。结果两杯酒下肚,笑话讲得比谁都大声,拉着椎史划酒拳,还非要我承认自己心里有鬼。看她醉眼惺忪也不知是真醉假醉,耍酒疯还是趁机报复。
“飞花令,”椎史放下酒杯,“输的人喝酒,还得回答一个问题,必须是真话。来不来?”
谁怕谁。轮到我喝酒,曲颐殊问,她看着我道:“你是不是于心有愧?”
“我有什么愧?”我说。
她看着要哭了,眼睛红红的,转头嚷嚷着喝酒喝酒。
实在莫名。趁他们玩闹,我问椎史,“尹辗近来在忙什么?”
他答:“主子从不过节日。”
我那时的感觉很奇怪,说得上是同情或者怜悯吗?
但我想,他要是不忙的话,我愿意请他留下来一起吃饭的,可能曲颐殊不太同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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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错低头看我一眼,没说话。
风萧兮夜归静,一山,一木,两人,无话,独钓寒江雪,独坐霜枝头。我抬头看他,依旧不知眺望着何处的景,眼神飘忽。
“失败了。”他突然道。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尹辗?”
他点头。
我就知道,在玦城开开心心开个小医馆的梦想就这样破灭了。
苦笑一声,“走吧,尹大人怕是已经在等我。”
严家派的人赶来通知我们,尹辗就快要到严府门口了,只好快马加鞭回去迎接。
从马上下来,远远地就看见严庭艾站在那里,苦着脸,对我摇了摇头。
我叹一口气,“算了,不怪你,谁都预想不到。他们还有多久到?”
“大概不出一炷香的时间。”
“尹辗总归是你父亲的上级,严大人出使边塞不在,你好好准备一下,不能失了礼数。”
他点点头,回身去安排下人布置。
我将马交给下人拉去马厩安置,又让婢女拿了御寒的外衣和姜茶水,以备不时之需。
尹辗的马车从那边渐渐驶来,我们躬身作揖,行拜尘礼。
他从车上下来,看到我,微微一笑,与往日并无不同。
我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心里无比忐忑。
还是怡然道:“早上好,尹大人。”
他一招手,车上的人将曲颐殊放下来,她手在背后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看向我的眼神复杂,我心口钝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道:“隐生,看紧一点,别再让她跑了。”
我恭恭敬敬作揖,“是。”
曲颐殊被人带进严府关起来,绕了一圈,她又回到了围墙之内。
我回过头去看向尹辗,他来到我跟前,依然笑着,“这丫头以为我们是一伙的。”
我笑,“难道不是吗?”
他把手放到我头顶上,眼神温和,“过两天随我回一趟尤庄,把余事了了。”
我应了一声,“嗯。”
他又道:“曲颐殊的事,看管不严,我不与你计较。下次再有这样的疏忽,定不会轻饶。”
临走之前,他翻身上马,俯下身来同我道;“另外,你要想清楚,是站在我的左手边,还是站在我的对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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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殊
马车外,街市上,家家户户挂着灯笼,万家灯火,连绵成河。掀开车帘子看得有些倦了,打了个哈欠,侧目见一张死人脸的尹辗,我还不如继续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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