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离京华不远,需凡人两天脚程,两位修道者只一会儿便飞至镇南上空。
剑修原先还想等魏安同他一起,刚召出龙炎剑,魏安一甩衣袖就飞走了。
离镇南越近,灾民越多。
事实上,这已经不仅是一场瘟疫了。早在瘟疫来袭之前,镇南就经历了长达一年的旱灾,百姓颗粒无收,朝廷不闻不问。
原先的镇南也是一座人来人往的城池,此次瘟疫来势汹汹,地方官是个窝囊的,不敢上报,封起城来掩耳盗铃,只准进不准出。
魏安看着一路上有气无力的百姓,心如刀绞。到了城门,两人没有暴露修士身份,依旧幻了面。
村汉紧紧跟在书生身后,高大结实的身躯与路边的骨瘦如柴的老人形成鲜明对比。老人行将就木,像被吸干血肉的尸体。
城门口,士兵都戴着面巾,腰间挂着药囊,神情疲倦。两人走过去,守门的士兵对他们摇摇手,问:“你们从何处来?城里现在不方便,若没什么要紧事,就赶紧走吧。”
魏安温和一笑:“我们是走方郎中,特地来镇南治病救人。”
士兵向后一看,村汉背着大大的药箱,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上面系着铃铛。刚才他过于疲倦,竟没有听见铃响。
他显然高兴了些,微微弯腰,请两人进城:“好啊,来大夫了。前几天也来了些,眼下应该在疠所,我领你们去。”
魏安颔首,跟上。
药箱和棍子是他临时变的,商怀净自然地揽了去,魏安乐于不用背重物,就由他去了。
街上基本没人走动,空气里流动着草药的味道。
快步赶到疠所,士兵领两人从一旁的小门进去,穿好必备的防护衣物,才带两人来到大厅。
大厅里躺满了病人,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如潮水般灌满了整个疠所,让魏安头皮发麻。
忽然右手被人握住,魏安本能地一挣,没挣脱。
冰凉的触感平复了乱蹦的心脏,哪怕看过再多悲惨的病历,魏安仍然会感到心悸。好在这次剑修抓住了他,魏安轻踢了商怀净一脚,商怀净捏了捏他柔软的手心,收回了动作。
魏安轻咳一声:“谢谢兄弟带路,你还是先回去吧,免得被传染了。”
士兵走后,有相同打扮的大夫瞥一眼两人,便埋头做自己的事。
魏安靠近一位躺在木板上的病人,蹲下细探。
这人裸露的皮肤上长满了红疹,浑身肿胀,有气无力地含糊着什么。魏安听见了“水”,让商怀净把药箱里的水壶给他,小心抬起病人喂水。
商怀净伸手想帮忙,魏安瞪他一眼。剑修下手没轻没重的,可不能把病人折腾死了。
剑修不解:“我想帮你。”
“别别别,”魏安轻轻放下病人,解下剑修背着的药箱,讨饶道:“你控制好你自己,别到处乱跑,就是在帮我。”
他顿了顿,盯着剑修的眼眸,“不要远离我的视线范围,我不想听到关于你的丑闻。”
关心的话也说得带刺,魏安低头捣鼓药箱,不去看剑修略显落寞的神情。
此处流行的病灶是天花,对凡人而言实在棘手。
以前,天花一旦出现朝廷可谓十分重视,全国警戒。偏生这次摊上了这么个地方官,摊上了这么个朝廷——全天下都知道镇南瘟疫,就天子不知道。
或许并非不知情,而是酒池肉林惯了,不愿多管。
魏安眉头紧皱。
修道者顺天行而得大道,至无上境界。凡间兴衰多有气运,修者不得多加干涉,否则便是逆天而行。
但医修是个特例,既顺天又逆天。
顺自然得始终,逆天道修仁心。
他与商怀净终究不是同路人。
终有一日,剑修执剑向九霄,高高在上视众生如蝼蚁;他在凡间越走越远,回头时早已不见高天。
医者所见,满目疮痍。
商怀净垂眸,眸中倒映着魏安不安的神情。
他握住了魏安微颤的手指,静水般的眼眸里尽是魏安诧异的神色。
“你可以解决,别怕。”
剑修安慰人的话有些干巴,声音低沉,却很认真,仿佛在许下至死方休的誓言。魏安一愣,红晕飘上脸颊,他甩开剑修的手,“当、当然,你以为我是谁!”
手上冰凉的温度未散,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慌张。
定了定神,魏安盘算着治疗天花的药方。
仙家法术肯定能治好,但他想留下一份凡人可传的药方。尽管很久之前研究了一个版本,如今还是要具体看看病情再作分析。
突然,耳边传来铃铛的脆响。
他侧眼看去,是商怀净震动了棍子。
“你干嘛?”
剑修目光锐利,直直看向对面。“看那边,有修士。”
魏安觉得商怀净有些小题大做,他们两个不就是修士吗,有其他修士在场不是很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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