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智惟哥身後,进入静谧的大厅。几位穿着萤光se背心的工作人员忙碌着,正把水果和花供奉到不远处,佛像旁的大桌子上。
智惟哥带着我到柜台填写访客资讯,再领着我到柜台左方等电梯。
在十楼出了电梯,我们正对一尊白衣的观世音像。尽管我没有特定的信仰,祂仍使我肃然起敬。智惟哥走在前方,推开玻璃门,示意我先进去,随後很轻很轻地带上门。
「阿嬷,我带日恒来看祢了。」智惟哥双手合十,靠近秀霞nn的那一小格,轻声告知。我也学着他,透过玻璃望入方格。当我看到秀霞nn与他们家人的合照,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我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和秀霞nn道歉,也向祂说出我的想念。如果当初我没有那麽任x地断掉连系,是不是就可以把握机会,在秀霞nn过世以前和祂说上话、让祂知道我的在乎与感谢?
「智惟哥……我可以再来看秀霞nn吗?」话一问出口,我的泪水再度失控。
智惟哥点头,他的眼底也闪着泪。
回到白衣观世音像前,我忍不住又合十双手,请观世音多多照看秀霞nn,这才进到电梯里。
禅寺外,傍晚的天空已逐渐变暗。我们搭上回市区的公车,再转乘捷运。抵达我家附近,正好是晚餐时间。我提议一起吃晚餐,智惟哥也同意了。
我很高兴能够再和他有多一点时间相处。
智惟哥找到一家小餐馆,他确认了我的意愿後,便决定在这一家用餐。
我点了一直很想尝试的红油炒手,智惟哥则选了小笼包。我正想起身结帐,却被他抢先一步。
「可是我今天已经给你请过了!」我抗议,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下次有机会再让你回请。」智惟哥安抚我,「何况你还没有收入,等你赚到钱,愿意买个小点心请我,我就很开心了。」
「可是……真的可以吗?」
智惟哥点头。我看着他结帐的背影,脑中的各式思绪像是突然被调得大声许多,变得清晰起来。
智惟哥提到赚钱,这提醒了我,毕业假期接近尾声,我的确应该要开始找工作了。
我想到了成为职业小提琴家,并且更早以前就接了家教课的汪琳;想到地球另一端,已经开始第一份正职的亚力;甚至在法国的其他同学们都已经在当音乐老师,或是得到机会继续待在原本实习的地方工作。还有一直以来都非常符合我心目中「大人」样子的智惟哥……
我总觉得,自己像是个不合格的「大人」,当身边年龄相近的人们一个个走在成为「大人」的道路上,我却还像小孩子那样地0索着。
或许是因为一整天的相处,彷佛又有了几年前在向yan书屋感受到的安心,我等智惟哥回到位子上,话语便自然而然倾倒出来。「智惟哥……刚刚听你提到赚钱的事情,其实这次回台湾,我有想要找工作……可是,我很害怕。」
「为什麽害怕?」
「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光是努力应付日常生活中的人际关系就已经好困难,这样的我……能适应职场生活吗?我很害怕,觉得自己会做不到……」我深x1一口气,字句随着气息缓缓吐出,「智惟哥记不记得,很久以前你给过我一本书,是关於亚斯伯格症的?」
智惟哥点头,鼓励我继续说。
「去年,我和专门诊断大人的医生聊过,她说,我的确是泛自闭光谱者,就是以前会被说是亚斯的状况。我常常因为别人的提醒或批评,就害怕是被讨厌了;也常常因为x1收到别人的负面情绪而一起难过。这些是我每天都要面对的,光是这样我就已经觉得负荷不了,如果开始上班、面对更复杂的状况呢?」
「我理解你的担心。」智惟哥啜了口开水,「在更了解我姊,并且认识你以後,我总是在想,人们在面对隐形的障碍时,的确不像对待明显可见的障碍那麽友善。因为障碍是隐形的,人们常会忘记它们的存在。明明我们不会勉强行动不便的人跑快、却会要求隐形障碍者表现得和一般人一样,因为那麽做,对於一般人而言方便得多。因为外表看起来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所以那些要求或排斥就显得理所当然。但看着我姊一开始迷惘着出路,到现在成了小有名气的陶艺家,她也是跌跌撞撞一路走来,更让我见识到一般人可能很难有的、对梦想的执着。」
「智憓姊姊真的好厉害!」我忍不住赞叹,想起以前见过她的几次。她虽然给我一点点距离感,却也带有自信,让我很羡慕。几次看到时常表情冷淡的她,愿意对我露出笑容,我都好开心,即使我们没有太多互动,或许是喜欢着智惟哥和秀霞nn的缘故,我也自然而然就欣赏起智憓姊姊。
「因为她的关系,我才意识到,或许有很多一般人觉得负面的特质,其实只是因为大家不习惯、难以理解或相信——无论是遵守规则、诚实、对兴趣的专注,甚至有时的孩子气,或者可能被视为过於天真、太热情的待人处事;但并不代表,那些就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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