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流雪望着面前的几座坟,静静地讲。讲她有多少次想把幼小的楚随烟丢在路口自生自灭,又多少次自暴自弃地回头寻他。楚随烟总会以为姐姐迷路了,从不作他想。“你对我是一场救赎。在桃花山,我几乎不会再想起复仇的事。山很好地接手了我所有的情绪,而我什么都不需想。那是最轻松的几年。”楚流雪在向陶眠剖白自己的内心,但陶眠摇摇头,不愿再听下去。“别再说了,三土,不能再说下去了。”少女素来是寡言的,什么心思都埋在心底。她是他到现在为止收下的最有分寸的徒弟,永远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会把自己的情绪强加给别人,也不会轻易受到外人的影响,七窍玲珑样儿的心,明澈干净。而她现在决定把埋藏在心里的话全部倾诉,一定是因为,她做了某个重大的决定。那绝不会是仙人愿意接受的决定。楚流雪向前走了两步,用和煦的目光注视着陶眠,她的师父。“对不起啊,师父。我本来不愿把这些强加于你,我知道顾师兄和陆师姐的死对你有多么大的打击,我不想你被伤得更深。但是窦氏的鲜血会一次次洗刷我的梦境,拼尽全力捍卫着天尽谷的我的父亲,还有舍命保下我的母亲,牺牲自己的亲生孙女来代替我的老仆……秀才和你很像,他不希望我走上复仇的路,你也不希望。你们是我这短暂的二十年中遇到的唯二好人。我曾经那么拼命地想救下他,我现在也依然想长长久久地陪伴你。我想复仇,也想报恩。可这世上的事,哪里会两全呢。忠孝不能,复仇和报恩竟也如此难以共生。我整日思索,也不得办法,只得先去复仇,再来报恩。如果你愿意等,就请等等我吧。”楚流雪是个周全的人,事事体贴周到。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和楚随烟都是陶眠的弟子,她不想让陶眠难做。“你要继续做逍遥自在的仙人。我不愿用自己的事来烦你,想必随烟也不会。但凡事都会有万一。为了预防这个万一,师父,我从你这里要走一个承诺。也请你给随烟一个。等到我们跪在师父门外,请求兑现承诺,到那时,师父再来定夺。”少女转过身,在月光下,对着仙人楚楚一笑。“秀才院中的梨花开放时很是动人。银票,若是我赶不及,你来代我看吧。” 鸿门宴楚流雪也终是离开了山。她是一个目的明确的人,这计划早在她脑海中成型许多年,只是过去没有执行的条件。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只欠她迎上这缕东风了。她用最短的时间联系上老谷主窦槐的旧部,她愿意当一枚听话的棋子,听从他们的摆布,只要能让她坐上谷主的位子。那些旧部自然是欣喜不已。他们野心勃勃,只是缺少一个幌子、一个名头,所以才这么多年锲而不舍地请求楚流雪回谷。这第一步就耗费了五年的光阴。在这五年间,楚流雪盘理清楚谷内的各方势力,逐个击破。小的直接歼灭,大的就不断拆分化解,直到化为小的,再一举端掉。她只是修真的天赋不高,但她的头脑却比一般人清醒,也转得更快,比起大师兄和二师姐也毫不逊色。谷中的各项事务没多久就被她厘清,现在她要断掉现谷主的生路。现谷主正是那位背叛了窦槐,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元凶。楚流雪对待他毫不手软。在一个月圆之夜,她带着自己的人马,和外出的谷主狭路相逢,一决生死。那是楚流雪第一次杀红了眼。陶眠教给她的功法,就算领悟得不到位,但毕竟是绝世的仙法。掌握个成,就足够应付一般的修者。她活捉了谷主,看着眼前不停求饶的男子,楚流雪忽然心生悲凉。多可悲啊,她的父亲曾经那么信任的部下,竟然是这样无勇无谋的庸者。即便如此,她也不打算放过他。楚流雪对叛徒实施了一年零三个月的拷打,日日夜夜,吊着一条命,但除了能喘气,几乎不剩下什么。每次她从地牢走出来,鞋子的边儿有一半都被血污染过。在这之前,楚流雪从未想过,原来自己也能做到这样狠毒决绝。经过诸多波折,有过几次差点丢了命和被属下背刺的经历,楚流雪终于坐上了谷主的位子。她站在殿内最高的地方,望着下面俯首的妖魔,心里想的是,再完成一个目标,她就能回桃花山了。楚流雪的第二个目标是报复幽冥堂,就像幽冥堂曾经对天尽谷所做的一样。但她要做得更狠绝,她要让幽冥堂消失。当她说出这个决定时,同在议事的几个部下强烈反对。幽冥堂势力浩大,而他们天尽谷早已今非昔比,如果非要硬碰硬,恐怕是他们损失的人马会更多,一不小心,更是有直接被幽冥堂击溃,从此一蹶不振的下场。这番言论得到了许多部下的认同,楚流雪看出,有几个就算没说话,但心里也是认可的。她抚摸着座椅扶手端头的雕刻,缓慢又平静地说,如果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那就十年。十年不成,就百年。他们是魔,寿命长得很,耗得起。如果他们这一代无法完成吞并幽冥堂的计划,还有下一代。其中有一个部下当场站起来,指着楚流雪的鼻子骂她疯了。
楚流雪却冷冷地回视他说,如果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那么百年之后被奴役的,就是天尽谷。部下们沉默着离场,等到 随机没一个幽冥堂的新堂主摆宴,魔域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小门派势力,都要给几分薄面。除了看面子,也是为了见识一下这位年轻的继任者几斤几两。宴席开始的一周前,受邀的客人们纷纷揣测,幽冥堂的死对头天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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