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本性上又是个敏感善良的人,所以他会对这种无法抑制的嫉妒感到恐惧和自责。元鹤说到后来混乱了,颠三倒四。但陶眠也能听出来,哪怕心里再别扭难过,元鹤也没有真正地伤害到元鹿,欺负病弱的妹妹。归根结底,还是元行迟和元夫人疏忽这个孩子太久。这回元鹿溺水的前因后果,元鹤也与陶眠说了。等小孩一讲,陶眠才明白,为何他之前询问元行迟,后者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元鹤说,那天他带着妹妹在花园里玩。元家的花园连通着一片湖,从一条小路可以走。元鹿身体弱,不宜长时间吹风,但还是要晒晒太阳,所以隔一段时间,元鹤就要牵着妹妹来到花园。通常元鹿是不乱走的,她就坐在湖边的小凉亭里,静静的,也不说话。元鹤就在旁边陪着,不敢走远,怕妹妹有危险。元鹿在外面时不喜欢仆从跟随,所以他们远远地站着,不出现在小姐的面前。元鹤说,那天元鹿突然看见了一朵紫色的七瓣花。她说想要,元鹤就起身为她去摘。那朵花是挤着围墙的缝隙长起来的,元鹤个子矮,不得不垒起几块砖,把自己垫高,去摘那花。有仆人想去帮忙,却被元鹿忽然瞥过去的眼神逼退。元鹤千辛万苦,终于完好地摘下了花。他的脸都蹭脏了,心却是欢喜的。妹妹很少主动开口要什么东西,就算她不开口,爹娘也会主动把那些他们认为好的、贵重的,尽数堆在她面前。“元鹿,花——”元鹤站在妹妹的面前,举平了手臂,一脸欢欣地望着元鹿。元鹿却并无笑意,她望着娇艳的花,又看看灰头土脸的哥哥。“元鹤,我真嫉妒你。”她声音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元鹤愣住了,不明白总是文静温柔的妹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抖着手,递出去的手臂又收回,像被蜜蜂蛰了一下。每次娘亲数落他没有照顾好妹妹时,他就低下头,一声不吭。久而久之,这成了他下意识保护自己的动作。他盯着那朵花,多好看的花啊。眼眶渐渐濡湿。就在元鹤低头的时候,他听见前面传来三两下脚步声,然后是嗵地一声落水响,紧接着是仆从们的惊呼。“小姐!”“元鹿小姐!!”元鹿溺水了,就在元鹤的面前。元鹤手中的小紫花坠地,染上尘土。妹妹到底是赌气跳下去,还是真的头晕不慎坠湖,对元鹤已经不重要了。幼小的心随着那嗵的一响,一并沉沉坠入深暗的湖水。陶眠听着元鹤重述那天发生的一切,眉头也是越拧越紧。他把小小的元鹤揽住,仙人宽大的衣袖搭在一起,给予小孩不少安全感。陶眠问元鹤有没有把这些话对爹娘说,元鹤闷闷地点头。他说娘不信,很生气,爹只是在安慰娘。陶眠心想当时的画面恐怕是,不善言辞的元鹤前言不搭后语,边讲边哭,一心牵挂在元鹿身上的元夫人根本不信他的一面之词,而元行迟夹在儿子和夫人之间,也不好多说什么。再说了,要不是陶眠见多识广,几乎没人相信这么小的两个孩子之间,竟然生出了如此复杂的心绪和纠葛。陶眠没有让元鹤继续说下去了。这件往事是一把锋利的刀,只是回想就要让元鹤的心鲜血淋漓,何况要他讲给别人听。他拍拍小孩的后背,耐心等待他情绪稳定下来,然后问他饿不饿。小孩的肚子应景地咕咕叫,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正好,我也饿了。”陶眠把他抱起来。八岁的孩子,很有份量了,但他却仿佛抱着一团棉花。“你爹给我准备的餐饭点心,我都没吃。”食盒就放在回廊长椅上,陶眠的手掌在木盒的表面一抚,再打开,里面就冒着热腾腾的白气。“不吃白不吃,你跟我一起。”小孩子的注意力转移得很快,元鹤两手捧着一块酥点心啃,就忘了哭。吃饱喝足,就要打瞌睡。陶眠猜这几天小孩肯定也担心得寝食难安,他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侍从,让他带着小公子回房休息。等元鹤离开了,陶眠脸上的温柔神情一敛。他站起身,衣服上的褶皱流水似地消逝。仙人来到他刚走出来的这间房的正门口,一推门,元大人就立在门后。见到陶眠的第一眼,他的眼神不自然地避开。
“都听见了?”陶眠平静地问。“听见了。”元行迟的声音里有愧疚。“那好。”陶眠转身下台阶,也不看身后的元行迟。“你随我来。” 不劳你们cao心陶眠缘着记忆,随手推开了一间房。这是元日的旧书房,如今放了不少卷轴,估计是被专门拿来存放名贵的字画了。陶眠来到书案边,指节轻叩案几,油灯便自己亮了起来。桌案前方的空间,对称摆放着四张太师椅。陶眠的食指隔空一点座椅,示意元行迟。“坐。”元行迟坐下来,心里却没底。尽管陶眠面容平静,但他知道对方生气了。他从未见过仙人震怒的模样,陶眠总是给人温文的感觉。而让陶眠动怒的原因,他其实也清楚……“你听到了元鹤的话。”陶眠又问一遍,是在确认。“是,陶眠师父,我听到了。”元行迟不敢隐瞒。“你相信他么。”“我——”元行迟和陶眠隔空对视,后者黝黑沉静的眼让他语塞,根本无力辩解。“我……”“你在犹豫,说明你怀疑过元鹤,质疑过你的孩子。”元行迟的双眼再次避开,唇角微微抿紧,没有回话。陶眠的脸上顿时浮现失望和寒心。“行迟,上天赐给你两个孩子,不是要你二择一。”“我知道,陶眠师父。但是元鹿那孩子总是生病,大夫说要哄着她些,别让她伤心劳累……”元行迟像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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