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切都是泡影,是谎言编织成的空梦。”元鹤的语气渐渐冷下来,眼神也变得乌沉。“元、夏两家的关系,其实并没有那么亲密无间。我和夏之卿又一起长大,论资历、论才能、论天赋,我们都不相上下。但皇帝总是对我青睐有加,现在看来这不失为一种帝王术。他意图离间元夏两家,让我和夏之卿变成对手而非朋友。他成功了,夏之卿对我早已产生隔阂。我的表兄弟是个做事狠绝的人,我一早就知道。当年我们关系尚亲密,一同出去游玩时,路遇一个偷他钱袋的小乞丐,若是没有我的阻拦,他几乎要将对方打死。他毫无容人之心,绝不允许他人觊觎他的东西。不知何时起,他把我视为眼中钉,交谈时,言辞偶尔不免过激。我当他年纪小,不与他计较。到头来,我的这种纵容,成为反手扎在我至亲心口上的刀。而连襄……她早与夏之卿勾结在一起。我连她是否对我有过真心,都无从得知。”元鹤说到这里,闭了闭眼,深深地缓一口气,似是心中有百般仇怨无从宣泄。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至于皇帝……我们元家三代忠君,完全是个笑话。元家炙手可热,我爹对此早有警醒,为人处世已是低调内敛至极,也时常教育家人和下人,不得仗势欺人。然而元家这种‘毫无污点’,反而把它架在了火上。一纸‘谋逆’,让我们元家彻底覆灭,甚至不留给一丝辩解的机会。”元鹤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他很久没有再开口,像是在努力平复心中激起的情绪。陶眠始终沉默听着,直到现在,他才开口问对方。“夏之卿陷害了你们元家,是么。”“……是。”元鹤提起了夏之卿送给他的雕像。“那个琥珀雕像,雕刻的,其实是鸢。它是前朝皇帝陆远的珍藏之物,我们元家,据说,是陆远的后代。” 尘封的名字陶眠听元鹤说话的时候,手里卷着一本药经,是小神医忘在他这里的。他把书卷成筒,又松开,再卷起,翻来覆去。当听到陆远这两个字时,陶眠的手力一卸,书啪嗒掉在地上。陆远,一个听起来有些遥远和模糊的名字。陶眠能单独回忆起他的只有那一幕,陆远陆遥,还有流雪随烟,他们一起在冷冰冰的皇宫里讲笑话。再之后,陆远这个名字,就和他的二弟子陆远笛联系在一起。想起远笛的死,便很难不记起陆远。陆远笛不是怀着对陆远的恨意而死的。陶眠不会、也没有必要为陆远开脱,但真正杀死他的二弟子的,不仅是陆远下的毒,还有那名为孤独的刀。那时陶眠以为,自己不在对方的面前整日乱晃,日子久了,二丫就淡忘了他。他没想到陆远笛一直作茧自缚,把自己架得更高,就缠得越死。解不开的一团乱麻,索性一剪刀剪断算了。她会不知道陆远给她下毒么?坐上帝位的她,这些年经历了多少明枪暗箭,只有她自己知晓。而她绝不会每次都凭借运气躲过。陶眠太了解自己的徒弟,他们几乎没有运气特别好的。……上次叫二丫这个名字,是多少年前呢?陶眠忽而记不得了。元鹤见师父手中的书掉落,他弯腰欲帮他拾起,忽而想起这双不方便的腿。陶眠在这时有反应了。他先扶住差点栽倒的元鹤,再去捡那本可有可无的书。他转过头,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元鹤,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和陆远有关的痕迹。但这是徒劳的。从陆远到元鹤,中间横跨太漫长的岁月。若元鹤真的是陆家后人,那么从陶眠收养元日开始……一切便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了。元日……陶眠还记得荣筝提到的,第一次见到元日的场景。一个枯瘦的小孩,躲在山洞里,只用几片宽大的叶子当作被子盖在身上,不会生火,眼看着就要冻死。若元日的先祖真的是陆远……皇家的血脉却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真是世事转头空,唯有唏嘘。元鹤见陶眠迟迟不言语,关心地问对方怎么了。“我只是……念起一位故人。”陶眠幽幽地叹气。“若你真的是前朝遗脉,那我可能还认识你家先祖。”元鹤是平静的。“但我只把自己当作是元家人。就算他们硬要我承认与曾经的皇室陆家有什么关联,我也是不愿的。”元鹤唯一看重,也始终遵循的,是他祖父元日传下来的祖训。他不需要有更耀眼的家世了,他会永远以元家人的身份而自豪。
陶眠对元鹤的清醒表示赞许,而且,陆远后人这个身份,不但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相反,引来了无穷的祸患。这是皇帝强行安给元家的罪名,重重地砸在了他们的头上,压得他们粉身碎骨、血流成河。“我要复仇,陶眠师父。”元鹤沉声说着。“不管我剩十年,还是一年,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要为元家讨回一个公道。”元鹤早已下定决心。他不仅是为他自己,更是为那些无辜惨死的家人。从他在桃花山重获新生开始,他就做出了这个决定。剩下的只是谋划。“陶眠师父,您对我的帮助,我或许此生都难以报答。我知道,师父和陈神医都希望我能安稳地生活在某个地方,不去理睬外界的纷争。但我始终不能心安理得,不能苟且活下去。若我忘记,我便是有亏于他们。若我的双腿能够行走了,我便会离开药仙谷,也……离开桃花山。师父,如果您有什么想让我做的,尽管直言。我能做的不多,时间也不多,但我会倾尽全力。”元鹤把话挑明。既然陶眠不避讳谈分离这件事,那他也直言不讳。他迟早是要走的,但他想为陶眠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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