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和黑蛇白鹤叮嘱几句,让它们在山中不要打架,和平相处。但他知道,这两位就是那副死德性。表面答应得好好,等他走了立马把房顶掀了。然而他顾不得许多,赶路要紧。陶眠从道观离开,沿着山路。桃花开了,一山的粉白碎雪,纷纷扬扬。他行至半路,忽而脚步一顿。元鹤就站在一棵灼灼盛放的桃树之下,风尘仆仆,眼角眉梢藏了三分岁月。“陶眠师父,这回别赶我走了。” 走远元鹤助太子登基,新帝想把他留在宫中。“这是朕对你的承诺。”然而元鹤不想兑现这个承诺。皇城的天不会变的,新帝迟早会步入老皇帝的后尘。元鹤留在这里,只会是又一次悲惨地重蹈覆辙。更何况,他心中早就有归处。除此之外,皆是他乡。元鹤头也不回地离开皇宫,从此天高海阔。他来到京郊,有一人站在柳岸等候许久。红苕一身藤色衣裙,不施粉黛,恢复了往日清丽的模样。她一手牵着马匹,上前几步,欲言又止。是元鹤先开了口。“我要回去了,红苕。”红苕为姐姐报了仇,如今重回自由身。元鹤将墨钓轩在这些年赚到的钱全部留给红苕和两个小童。红苕说,她会把这两个小孩收养。元鹤从红苕手中接过马的缰绳,翻身上马。他回首与红苕辞别。“有缘再会。”红苕呆立在原地,等到马匹嗒嗒地跑起来,她仿佛从梦中惊醒,急着追了两步。“先生要去往何处呢?”元鹤勒马回身,隔着很远对她笑笑。“去到一个山花开遍的地方。”从今后,远书归梦两幽幽。京城的墨钓轩一日倾颓,白鱼先生不知所踪。唯独新帝案前的一支白玉鱼尾签,才表明他是真的来过人间。……七筒回山后,仙人身边又热闹起来。“你走之后,我们仨日思夜想,都饿瘦不少。”陶眠让元鹤在屋中歇歇脚,一边倒茶一边说话。元鹤的目光扫过胖得挪不动的蛇,肥了三圈的鹤,默默不言语。陶眠把茶递到元鹤手中,还有些不安心。“这回是真的不走了?”元鹤眼睛弯起,莞尔。“不走了。”他要把最后的时间留给桃花山。陶眠一听这可好,他以拳敲掌,记起一码事。“那太好了,正好把你欠下的入门教育课补上。”“什么入门教育?”“我带你去见见你的师兄师姐。”陶眠心心念念的入门教育,还是被一件事给耽搁了。元鹤刚回到山中不到一天,陶眠就收到消息,在栗子山的来望道人病故。这件事是陈板蓝告诉陶眠的。虽然来望不愿麻烦,但陶眠在那次离山之后,还是把小神医请到了栗子山。小神医在信中说,来望是在某天夜里入睡后,再也没有醒来。死去时没有任何痛苦,很安详地走了。陶眠带着七弟子,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栗子山。栗子山种满栗子树,栗子树正值花季。
淡黄色的花穗簇拥,毛绒绒的,欣欣向荣。来望死在一个春日。元鹤陪伴陶眠来到此地,路上他还担心陶眠会不会情绪失控,或是突然晕死。但陶眠表现得异常平静。他们站在来望道人的身前,陈板蓝已经给他换好一身干净的衣服。来望的面容平静,双目阖起,仿若睡去。就像小神医说的,很安详。因为来望相当能活,把跟他沾亲带故的那些人都熬死了,如今只有陶眠来把他安葬。陶眠亲自为来望打了一副棺。他选了一棵上好的楠木,以此为棺材木料。木头横放在开阔的地方,陶眠开始把木料锯成长方木板,徒弟给他打下手。栗子山回荡着吱吱的刨木声,陶眠做得格外认真。师徒二人配合默契,很快,棺材的雏形有了,宽头窄尾,乌黑凝沉的漆。来望穿着整齐,平躺在棺木之中。周围撒了许多大小不一的栗子。七颗棺钉,陶眠将棺材封住,下葬,葬在了那棵永不开花的栗子树下。小神医在来望安葬之后,就要离开。他许久没回谷,心中惦念。陶眠和元鹤把他送出了山。这回只剩师徒二人,他们在这里多停留了几天,把来望的遗物归拢整理,东西不多,两天就清点完毕。陶眠把它们一并埋在栗子树下。天气晴好,风和日丽。陶眠抓了几捧土,拍在来望的坟茔。元鹤守在一旁,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篮子里面装满了纸钱。“我和来望认识很久了,特别久。他见过你的五师姐、六师兄,也见过你的祖父和父亲。来望这老家伙很能活。我的弟子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我,他竟然还能陪我走这么长一段路。”陶眠仍记得,刚结识来望道人时,他是躺着的,和现在一样。正准备碰瓷。“那时你六师兄还在我身边。因缘巧合,这个躺下的碰瓷老头,是在你六师兄最走投无路时,救下他的那个道人。”还有一个叫李风蝉的小姑娘,如今大抵也是故去了。“那姑娘和你有点亲缘,她是陆远的妹妹陆遥的后人。”元鹤的眼睛微微睁大,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陶眠拍了拍掌心的土,站起来,手里还捏着一根狗尾巴草,眼神温温地落在眼前的墓碑,眼底尽是回忆。“来望随我一起去桐山派,赴千灯楼。桃花山险些被六点五一把大火烧空时,他来救过,风波远去,在我昏迷之时,他还代我种了好长时间的仙菌。你的祖父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从他最初被收养,到他考取功名,高中状元。你的筝师姐病重时,他也在。后来你来到桃花山,来望也帮了我很多忙。”陶眠说到这里,扬起嘴角笑笑。“之前没细想,原来,我和来望已经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或许我比我意识到的更依赖这个朋友,有什么难事我都去找他。来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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