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叫外卖。”“外卖难吃死了,你做个饭然后放保温饭盒里,喊王叔送过来吧,我洗饭盒。”羊咲盖着被子,耳朵躲在被单之下,却仍然听见门窗外政宗实不轻不重嗔笑,那笑声仿佛有魔力,政宗实的声线也似那勾子,总让他忍不住去听:“死小子……想吃什么。”“茄子烧……”“先问一下队友。”羊咲心脏一跳,吞了吞唾沫,果然门被打开了,政语cao着欢快的声音问他:“咩咩,你想吃什么?我爸爸做。”羊咲探出脑袋,说了一句“随便”。“我爸最讨厌说随便的人。”政语快言快语,“说吧要吃什么,别矫情。”“……”羊咲脑子里压根没食谱,又不想真显得矫情,怕政语爸爸等急了,脱口而出,“油爆大虾。”羊咲说完,脑子断线,明显政语也蒙了一秒:“啥。”“呃,对不起,我是说,番茄炒蛋。”羊咲急着解释,手抽出被子,上头还插着针,一个拉扯动作让他吃痛一声。政语真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给政宗实说要番茄炒蛋,政宗实倒是听的一清二楚,羊咲说的是“油爆大虾”。他挑了挑眉,答应下番茄炒蛋,政语要了一个茄子烧鸡,政宗实便带助理离开。政宗实不知道羊咲是不是故意的,说实话,他感到很微妙,在羊咲报出“油爆大虾”的一瞬间,政宗实很快反应过来,为什么看羊咲总觉得面熟。那天晚上他的油爆大虾就是羊咲送的,而羊咲此刻又要油爆大虾。政宗实略有所思,王叔开着车,助理坐在副驾驶,驶出医院,政宗实开口道:“去海鲜市场一趟。”“政总,您晚上其实还有个会……”“让副总去就行了,我晚上要给儿子做饭。”助理只好打电话过去。平日常跟在政宗实身边的助理绝不加班,绝不出外勤,兢兢业业却不多干一份活。今天跟他出来的是新来的,不太明白政宗实晚上从不加班的规矩,惊讶于他亲自做饭,更惊讶于亲自为小孩做饭,“政总您好顾家……”
“人都得顾家。”政宗实告诉他,冠冕堂皇。“但是您真的是位好父亲!”政宗实:“……”大约公司上上下下都这么认为,认为政宗实是一个好父亲,政语虽然没有妈妈,但有个很爱他的爸爸。只有政宗实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他不过是在补偿,并且不仅仅是补偿童年的小政宗实,也是在补偿政语。政宗实小时候跟妈妈长大的,家里就没个靠谱的男人,母亲一直告诉他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千万别像父亲,赘婿也就罢了,结果这凤凰男偷腥都能给自己偷进局子里。所以政宗实活成了母亲那样的人,母亲有几个姐妹,也就是他的小姨们,从小到大,政宗实便跟着家里的女人学做饭,十六七岁就和母亲去国外一边上课,一边随她学习经商,二十岁的时候靠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合伙人是他当年很好的朋友。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小姨们说,政宗实身上没有一点少爷脾气,二十岁如此,四十岁如此,几十年如一日,礼貌疏离,好像从性格稳定以来,便如机器人般在世界运转。政宗实不能说自己不被母亲爱。只是这些爱都有价格,母亲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也要回馈赡养之务,做一个理想中的儿子,而不要沾上一点点赔钱货父亲的血脉。因而他很清楚,由于儿时过多的需求被压抑,青春期的叛逆被扼杀在摇篮,甚至是认清性取向之后也不曾袒露半点,他体内是有未曾发泄的暴动因子的,但是让他小心翼翼关起来,随着岁月流逝不见。而对于政语——政语没有妈妈,这一点,政宗实从没骗过他。只是政宗实没告诉他,其实他也没有爸爸。车停在了海鲜市场外,政宗实没下车,让小助理去挑一两斤罗氏虾。小助理哪认得罗氏虾?他知道演示文档知道excel表格,甚至知道ps和pr怎么用,唯独不认得罗氏虾。助理为难,政宗实一眼看破,只好亲自下了车,助理跟在后边儿,看政宗实买菜,顺带一个个几下。这一番景象不比刘姥姥进大观园让他吃惊……就像大观园造访刘姥姥。倒也不是说海鲜市场多么低廉,只是政宗实,好说歹说身价上千万资产的总裁呢,居然亲自来买菜,不是说一小时不看股票都得流失几个亿吗?“小说里写的是假的吗?”“什么小说?”政宗实不解,挑了几根鲜红的朝天椒,阿姨称重后用塑料袋装好给他。“没,没什么,政总,我在自言自语。”小助理恨不能缝上自己的嘴,帮政宗实拎过袋子。一趟下来,政宗实简直是在大采购,助理左右手拎满了鲜果蔬菜肉,甚至于沉重的大盒牛奶酸奶也买了不少。人家助理都是陪夫人进大商场左右手拎爱马仕老花普拉达,政宗实倒好,海鲜市场一条龙购物,真是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回娘家。唯一让小助理感到熟悉的,是政宗实挑菜时的神态——和批阅公文没什么两样,对于要价高的老板还会不悦蹙眉,不讲价,问完价格丢下一句“太贵”便抬腿要走,老板见状只好压低价格让人回来,政宗实这才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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