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宗实放下手机,起步前习惯性看一眼倒后镜,羊咲依然像一只小鸵鸟一样缩着脖子窝在后座一侧,政宗实不想吓着小孩,只好装着漫不经心问:“之前受的伤恢复得如何了?”羊咲被这话问得猝不及防,他琢磨着这话怎么听都像在暗示他是不是身子好全了有力气打人了。前阵政宗实还这么关心他给他按摩来着,今天就把人儿子揍了。他支支吾吾说:“伤……还在恢复期。”“哦。”政宗实点点头,观察着路况没再接话,沉默之间,羊咲深吸一口气,又嘀咕了一句:“对不起叔叔,政语他……”“他啊,他没事儿,现在带你去医院看看,好吗?”政宗实回过头朝他笑一笑,和风细雨般,仿佛在安慰他,明明是羊咲把人家儿子揍了,结果当家长的非但没怪他,还安抚他,羊咲看着这个仅仅两秒的笑容,心头一紧,牙齿不小心咬到了口腔肉,但很快政宗实又转回了头,认真开车,羊咲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政宗实脑子里思考着政语给他的“任务”,便循序渐进问着,“最近和小语闹矛盾了?”羊咲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揍人在先,人家家长都没责怪了,要是还把锅甩政语身上显得太不懂事,他只好说:“有点误会吧。”政宗实似懂非懂,他哪晓得这些小孩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过很显然,羊咲目前不会告诉他,儿子一根筋估计也猜不着原因。政宗实轻轻笑道:“那误会解决了吗?”“还……”羊咲摇摇头,舌尖舔了舔方才被咬到的地方,酸酸痒痒的,“没,没有。”“所以就算你揍了他,不也还是没解气么。”政宗实话语里没有半点责备,羊咲听着反而像是向着他说话,而不是政语。这情况完全在羊咲经验常识以外,只好低声说没关系,政宗实沉吟着扫了一眼车窗,外边儿恰好路过各大饭店,午高峰道路也拥堵。政宗实便问:“吃饭了没有,羊咲。”“没吃。”羊咲如实答道。“那叔叔带你去吃顿饭,先吃饱肚子再解决误会。”政宗实在路口临时起意掉了个头,羊咲正想拒绝,他哪儿能让政语他爸请吃饭,可政宗实又说,“正好叔叔也饿了,你想吃什么?”“都可以的。”“不要说都可以。”政宗实的车在十字路口掉了个头,往对街的商圈开去,“吃点清淡的吧,还在养伤。”羊咲又不说话了,政宗实便列举了几个饭店,杭帮菜和粤菜,问羊咲喜欢哪个,羊咲平日吃的东西倒是重口,没怎么顾忌自己的伤,他听着这些饭店的名字,随便选了一家。“嗯,那就吃这个。”政宗实也是人,到了饭点吃饭也算是他一天中比较放松的时刻,“以前叔叔和小语经常去吃这家店,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也可以让小语带你去吃。”政语就算了吧。
羊咲差点脱口而出,还好他忍住了。只不过政宗实又冷不防半开玩笑般补充了一句:“小语这小子不带你吃的话,你跟叔叔说,叔叔带你吃。”“你爸啥时候来,我先回去了,你自个儿歇着吧。”何栎陪政语打完几局游戏,收起手机就要走,政语把手机一丢,丢在床上,抬脚拦下何栎,说:“等一下,你给羊咲打个电话。”“我?”何栎指了指自己,“呵呵,我可不掺和你俩的事,送你到医院仁至义尽了。”说完他就拉开政语的腿,“少爷您好生歇着。”“……快滚。”政语又躺回床铺,这硕大的医院,恐怕找不着第二个仅仅脸部挫伤就住病房的人了。政语享受得心安理得,思考着一会儿羊咲来了他要怎么装可怜装脆弱,好让咩咩知道他疼得要死。结果政语等了半个多钟,两个人还没到,政语小憩了片刻,没忍住还是给政宗实打电话,电话倒是接的很快:“在开车。”“怎么还在路上,不就十分钟的路。”政语吐槽道。“和羊咲吃了个午饭。”政语愣了一下,且不说羊咲和他爸吃饭了,就算是他和羊咲单独吃饭,他都觉得尴尬,得掏出手机做点什么别的事分散注意力。毕竟羊咲几乎不怎么说话。政宗实没给他沉默太久,说:“一会儿羽京叔叔会过去医院。”“他来干什么——”“羊咲说下午还有训练,我下午得回公司,我们看完你就先走,你跟羽京叔叔回家。”“我不用他接我。”“那你自己和叔叔讲。”政宗实切断了电话,脸上带着愠色,挂断后就没用再说话。羊咲坐在一旁,整个通话过程他都听见了,他似乎知道政宗实说的羽京叔叔是谁,他们有过几面之缘。方才和政宗实吃饭的时候,这个叔叔也给政宗实打电话了,聊的什么,政宗实并没避着羊咲,大概聊的是政语。两个人都很关心政语,即便政宗实总说他是个混小子,不挨几次打不长记性,羊咲也能听出其中的慈爱。车内播放着电台,电台主播的声音被调的很小,温和地从音响中传出,羊咲听了一阵,默默打开手机,翻开联系人列表,点开“爸爸”——由于首字母的关系,联系人最顶端便是了,他给羊从容发了几条短信,密密麻麻的聊天框,几乎都是羊咲发的内容,羊从容偶尔回应一二——那也是时隔好几个小时才有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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