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陆寻离开了窗台。人在屋檐下,如果被主人家发现了他的窃听行为,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他现在这样烦乱的心绪,也不太适合去思考这种话题。陆寻返回卧室,在书桌前坐下,又拿起尤瑟告诉过他可以使用的纸笔。在上面写下了一句话:我不能忘记路星泽。虽然很可能第二天醒来过后,这行字就会消失。但他不想忘记路星泽,就是此刻夜里最大的祈愿了。白日的阳光顺着窗帘没有遮盖住的一个角落,偷偷地潜进了卧室里。尤瑟揉揉惺忪的睡眼,看向坐在书桌前的陆寻,也不知道他已经醒来多久了。注意到卧在天蓝色床铺中的小人鱼终于睡醒,陆寻转过了身,问到:“尤瑟,你知道德洛丽丝是谁吗?”他昨天夜里想了许多,其中得出了一个很重要的结论。既然尚且找不到如何回去的头绪,陆寻不介意在这段时间里,帮助小人鱼离他的愿望更近一步。或许算是弥补了他救自己上岸的恩情。当然,为了在这个完全未知的新世界上生存下去,他也不能够坐以待毙。尤瑟似是没有想过他会问出这个问题,刚刚睡醒的脑子还不太清醒,想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她是澳格镇前任海关总司的妻子。”陆寻在他的口中得知了更多关于八年前那场登陆战的信息,前任海关总司就战死在那时。据澳格镇的传统,这种职位一般都会采取世袭制。但前任海关总司去世的时候很年轻,只留下了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这么多年来,海关总署的实际掌权人其实都是他的太太德洛丽丝。“不过镇上的大多数人好像都对德洛丽丝太太不太满意。”尤瑟补充到,“尤其是理查叔叔。”陆寻在脑中稍加思索了一番,说到:“你可以先带我去海关总署附近看看吗?”澳格镇的白天,行人反而不比夜里的塔塔集市多,陆寻一直靠在起居室的窗台边,观察着楼下的街区。直至过午,田地里、渔港里的镇民才陆陆续续地多了起来,各自忙活着手上的工事。陆寻让尤瑟带他去海关总署,说的不是正式拜访,因此不好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动。等到日落西山,夕阳收去最后一丝光辉,两人才走出了诊所的大门。今日一天也没有碰见过理查和李蓝安,倒是省了尤瑟出门前和叔叔们报备的环节。海关总署大楼从外围看去十分气派,双层的巴洛克式建筑直面铜铁大门,精细的石雕艺术品装饰其间,主色调是蓝、白、灰。
连同其后一大片类似货物停置场的空地,一起被圈于高耸的黑色铁栏杆之中。让陆寻感到比较意外的有两点,一是这才刚刚入夜没多久,海关总署里就已经看不见了灯火。二是这样一个偌大的机关里,居然没有任何守卫的身影。甚至陆寻已经身手矫健地顺着围栏潜入了内部,也没见到有任何人过来阻拦。他拍了拍手套上的灰尘,对栏杆外企图学着自己动作的小人鱼说到:“你去塔塔集市附近等我好吗?”海关总署离集市的路程并不是很遥远。“为什么呢?”尤瑟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很不解,“陆寻,你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呢?”他只是想来打探德洛丽丝的底细,了解理查口中的“不是善茬”到底是一个什么意思。但目前陆寻也无法断然地判断此处是否存在危机,便不会让尤瑟跟着自己冒这个险。他没有将这个理由直接告诉小人鱼,陆寻知道尤瑟的性格中存在着些许倔强因素,有时潜藏在了他天真的外表下,所以不那么容易被察觉。因此陆寻罗织了一个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有些傻气的谎言,他说:“我刚才路过塔塔集市时,闻到了一阵很香甜的气味,那里在卖什么?”“好像是蜂窝糕吧?”尤瑟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我没有吃过。”陆寻将手伸出铁栏杆,如同对待小孩一般地,隔着手套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尤瑟的发顶,说,“给我买一个尝尝好吗?尤瑟。”尤瑟愣愣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好”,陆寻已然伸回手,转身走入了夜色里。海关总署的后院果真如同陆寻想象中一般,放置了大量成箱成箱的货物。担心惊动旁人,陆寻并没有使用任何光源进行探路。好在今夜天清气朗,乌云没有遮盖住通透的月光,使他能够顺利地循着小路,来到货箱之前。观察一番四下无人后,陆寻才从怀里掏出了一把从诊所中带出来的打火机,点燃后用双手拢住火苗,借着这份轻微的光,他凑近了仔细查看货箱上的文字。今早浏览过一些澳格镇的文书,陆寻能够分辨出来,上面书写的都是一些货物相关的信息。夜晚的海边风力很大,打火机的光焰不稳,被海风吹了几下,摇摆着燎到了那行文字附近。眼看燃起了火星,陆寻当机立断,迅速将其摁灭,只在其上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深棕色圆点。好在货箱都是使用原木制成的,周遭也有些许木头的纹路,夹杂在其间倒是不怎么扎眼。但这一意外,也让陆寻发现了其中潜藏的秘密。这行澳格镇的文字,其实是用一张薄薄的木片覆盖于货箱之上的。再联想到没有守卫的海关总署,陆寻大概能够猜出,这张木片之下写的真实可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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