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濯觉得此刻的谢熠秋就如蒙在鼓中,丝毫察觉不到危险,而现在已是八月望日,受忠八年中秋。顾濯回过神来,对着谢熠秋道:“陛下今年不需要祭月,有没有想过中秋要怎么过?”“你既然已经有了点子,便直接说。”顾濯沉思一样点点头,“臣自小活在裴府,而后又在皇宫,只听问百姓中秋之夜会放花灯祈愿,热闹非凡,可臣却从未体会过。”谢熠秋抬眸,“朕准许你出宫。”“臣想让陛下一同前去。”顾濯一顿,解释道:“皇宫中也是乏味,陛下不妨出去试试,也能看看百姓是怎么过这一天的。”谢熠秋似乎神色微愣,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不可思议。“朕有许多折子还没批,你若想去,朕会派人跟着,必不会让你独自一人。”夜里华灯初上,亭台楼阁都挂了灯。一封落款“王宏”的密信落到了李南淮手中。李南淮穿着一身轻甲,就着烛火烧了密信,阴沉着眸子,“皇宫守卫众多,不能贸然闯入。陛下出了皇宫,倒是方便了。”他招了招手,叫莫影过来,道:“中秋繁闹,只怕帝京之中进了什么闲杂人等,扰乱了百姓安危,派禁军巡逻,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顾濯从马车上下来,伸手将里面那人牵了出来。谢熠秋一身月白,没了平时的雍容华贵,显出了几分清冷。这帝京的繁华确实不是一般地方能比的,即便是经历过了疫病,也犹如风过云消,百姓又回归安乐。帝京城中有一处祈福所用的寺院,平时都是平头百姓上香之处,香火旺盛,所以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免去凡俗的地方,倒是显得富丽堂皇。顾濯愣了,他来北明这么久,竟然从未见过一个全然超脱世俗的僧侣,一个个都这么欲望缠身,修佛竟成了一桩美事!顾濯道:“陛下相信佛祖吗?百姓求生活安乐,求收成,求姻缘,佛祖都能一一应允,所以这里香火旺,百姓也能安居乐业。”谢熠秋抬头看了一眼,“朕从未听说过佛祖还管得了这些,他们求的这么多,不过都是求一个安慰。”“求安慰也是求,也能实现。陛下就没有想求的吗?”谢熠秋看了他一眼,“朕是天下共主,你以为朕会求什么?”语罢,拨腿便走。顾濯只得跟了上去。耍杂戏的人群充斥着叫好声,只见人群中央那人从口中吐出一大团火焰。顾濯惊喜万分,一把拉着谢熠秋的胳膊,“陛……秋玉,你看这个!”谁知这一下没拉住,那人似乎连听都没听见,皱着眉头直直地离开了这嘈杂的地方。
顾濯瞬间哽住了,抬头又看了一眼这从未见过的杂耍,透过一层层人群看到了远处一列巡逻的禁军,不禁呼吸凝滞,急忙拉着谢熠秋钻进了另一团人群。谢熠秋被捏的手疼,嫌弃地抽开了。顾濯望了一眼远处,松了一口气,才突然意识到自己领着谢熠秋钻进了一群簪花的姑娘中,脖子上的绯红瞬间如炸开的火苗一样窜了上来。“哟!哪里来的小郎君!”顾濯害怕地陪着笑,压着嗓音道:“姐姐们,小点声!”“还是个知道羞的小郎君呢!”一面帕子轻抚在顾濯脸上,一股呛人的香气让他忍不住干呕了一下,随即便连忙拉上了谢熠秋要走。谁知倒了霉,人群愣是围得水泄不通,难以挪动步子。顾濯小心地瞥了一眼谢熠秋,只见那人阴狠着的目光泛着可怕的红色,脖子上憋出来的绯红更是烧上了耳朵,像是下一刻就要脱口而出——“朕诛你九族!”完了,这要是再待下去,禁军一准得找到这里,就怕谢熠秋一时又犯了脾气,暴露了身份就更难办了。眼下皇宫之中情势非常,李南淮怕是已经在皇宫中准备好请君入瓮了,他只能现在外面观察着,等皇宫出了事,帝京业已成了李南淮囊中之物,到时候再想其他的……顾濯咬了牙,拽着人就跑出了人群,到了一处灯火阑珊之地,大喘着气。只觉得手被狠狠地甩开,谢熠秋忿忿地盯着自己。“顾濯!朕是傻了才跟你出来胡闹!”“陛下,适才臣是没注意,臣见陛下不喜热闹,想带着陛下去一清净地方,却一不小心”谢熠秋猛然皱了眉头,厉色道:“你身上这味可真是清净啊。”这是一股浓烈的胭脂味,是刚才不小心沾在身上的。顾濯刚要解释,却见谢熠秋闻了一下自己身上,然后十分嫌弃地狠狠闭了眼。顾濯忽然觉得好笑,“陛下身上这味可不比臣身上的少。不过……”顾濯缓缓走近,细腻地闻了一下,淡淡道:“臣之前说陛下若抹了胭脂俗粉便俗气了,可如今看来,这话是臣说错了。”谢熠秋身上虽然有胭脂味,却也带着自己身上原本的清冽。这地方灯光极暗,在一小巷子里,谢熠秋怕是多少年都没来过这么破的地方了。他沉沉呼了口气,准备离开,却见顾濯猛然将人抓着,牢牢按在胸口。禁军从巷子口路过,似乎是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昏暗。谢熠秋狠狠地踩在顾濯脚上,却不闻顾濯的声音,只感觉顾濯胸口起起伏伏。顾濯憋了一口气,等外面禁军走远了,才松了口气,气恼地掐了一把谢熠秋,声音深沉又微弱。“陛下这么大的力气怎么不用在刚才?莫不是看着是一群姑娘就不敢动了?还是不舍得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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