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之回来的时候,目瞪口呆,只见顾濯像个教书先生一样坐在屋檐下盯着他们抄。他累瘫一样坐下来歇息,疑惑道:“主子,您这是……让他们抄经书?!他们这字抄得能好看吗!”顾濯轻笑,“管它好看不好看做什么?能看就行。”“难不成主子在拆庙之前,还要送去些经书?这庙都要拆了,还做这些事干什么?这也忒浪费时间了。”顾濯闭目养神,当真如书生一般道:“神佛皆有灵,可不信,不可不敬。”误之不明白,“我是不懂,既然都不信有神佛了为什么还要敬着?再说了,就他们这杂草一般的字,哪里对佛祖有半分敬意?佛祖看了气都要气死了。”“你主子我早就把佛祖说通了,过不了多久它金身就碎成残粉了,要那么多写得好看的经书做什么,差不多得了。”顾濯一通道理说下来,确实是这么个理,但有一点他还是想不明白。“主子说通了佛祖,也能说通这些人?”他半信半疑地瞥了一眼埋头苦抄的安江南等人。顾濯睁眼喝了口茶,“那日他们办事办得好,我在余苗那里替他们讨了赏,只怕是感激我都来不及。”这话说的误之云里雾里,他实在不明白这群人怎么又办事办得好了?明明就是做事拖拉,眼睁睁瞧着图纸被抢走,竟连一个贼人也没对付成,也不知这等货色是怎么在北镇抚司混下去的,这还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可见当初的北明真是一个拿得出手的都没有。深秋落叶已尽,半山腰也是光秃秃的,但是人来人往,都趁着金庙拆掉之前前来参拜,最后为自己祈求一个福分。顾濯提着大袍登了上山的台阶,披着一件厚实的狐皮大氅,因人来人往,似乎每走一步都要深深地喘口气。来人多带着自己手抄的一些佛经,之后再上个香。只闻寺庙外来了一群人,顾濯虽穿的也算素净,但一眼便能瞧出来是个富贵人家,身后领着一群人抬着箱子便进来了。来迎接的小和尚急忙叫了住持过来,顾濯见人便合手拜了一拜。那和尚一见顾濯,恭敬一拜,道:“虽说小寺即将拆迁,但如今时日未到,不知顾大人来此为何?”顾濯道:“本官今日来此,不是为了拆庙,是想着自己抄了些经书送进来,也算不枉这金庙了。新帝登基不久,北明正需休养生息,本官也想为黎民百姓、江山社稷,祈求一个和乐平安。”
主持看了一眼那一大箱东西,“那这是……”“是本官抄写的经书。”主持面色一怔,合掌说了句阿弥陀佛。这箱子看起来金贵,一般是用来盛一些珠玉宝贝的,如今装着一堆废纸倒是大材小用了。这几个和尚也怕是刚开始还以为是装着金银珠宝来的,没想到竟是没用的经书,瞬间面面相觑。当然,这经书本就不是为了供奉佛祖,而是要用做偷梁换柱。顾濯心道,果然住在金庙里的和尚根本看不上这点废纸,巴不得里面装满了财宝。这哪里有一丁点修佛之人的样子?顾濯心里暗自腹诽,表面还要装作一副笑脸。“今日本官不是工部的主事,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百姓,不知住持能否应允?”“那是自然,本寺不论贫富,不论身份,皆可上香祈福。顾大人请。”顾濯上了香,便随着小和尚的引导去了客堂,喝了碗苦荞茶。待小和尚走了,安江南端着的架子才算终于松了,满脸的鄙夷,“这虽说是个寺庙,可怎么看都遍布物欲。那住持方才的表情怕是失望极了,瞧不上咱们辛辛苦苦写的东西。”“近墨者黑,若生活在这等地方还能没有一点杂念,潜心修佛,那才是奇了。”顾濯道,“陛下只叫我拆庙,可没说要安置他们。要知道和尚没了寺庙,就什么都没有,除了像住持这等地位的和尚能偶尔出去做个法事,其余只能沿街乞讨,还能有什么活法?但他们却丝毫不担心,这说明他们有的是后路。别看现在他们穿的清贫,纳衣一脱,摇身一变就成了各地方首屈一指的富豪,比你我都有钱。”安江南瞬间惊异万分,“有这好事?咱们每月拿着微薄的俸禄,还不如做个和尚啊。不过,这金庙隶属于朝廷,若是存钱,怕是也要藏着掖着吧?”韩承淡淡道:“若把金庙当成一张饼,他们便随时可以从上面撕下一块,每日撕一点,也让人发现不了什么,何须藏着掖着存钱。但若如此,这金庙如今的分量可就远差于曾经初建之时了。”“啊?”安江南道:“这金庙当初是用多少金子建起来的,都是有账目的,若是少了……这怎么交代!陛下追查起来,咱们任何一个来过这里的人岂不是都有责任?特别是……顾大人。”这也难怪了不会有任何人接手拆它,少了一丁点金子都是无从查起的,便只能查到主事头上。就算是被和尚贪了去,或是被干活的人顺走,到最后都是要怪到主事头上。顾濯接了这桩事,就要做好被无数暗处的人一起给他安上罪名的准备。顾濯沉沉地端起了茶盏,“我虽接了这档子事,可若给我强安罪名,我也是不能认的。这群和尚没有动手动脚最好,可若是动了,我自会叫他们自己承担。韩承,去找住持,寻来自建庙起始的所有帐本,我亲自来查。”
18PO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