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杳夫人直起娇弱的身躯,面上的柔怜不再,平静中反添了两分绝然,“官人若不应允,我便与老二带上公爹一同上道观养老,永不下山,届时,这明国府可真成了满京城的笑柄了。”“你——”文英光愤然拂袖,垂头想了想,却又道,“好罢。好罢。”算是勉强应下了。可入睡前,又猛然想起儿子此前的种种恶言恶事,文英光被气得登时捶起了床。“这孽障,他若再闹个人仰马翻,我死之前也要先拧了他脖子。”“阿嚏,阿嚏——”接连几个大喷嚏将旧仓房里的灰尘扬了又扬,文逸挥扇挡了挡,轻飘飘的,又将扇子抵在鼻间,仰头复躺在身后的米袋上。身上的一席墨竹白袍已然沾上污秽,正所谓贵公子落难,优雅之风度不能多,不能少,就这么碎发盖脸,衣襟沾灰,轻微战损整整好。只是逃跑时偶然也会有些狼狈。那群儿酒足饭饱的蠢货,竟敢真的下令追拿他,等世子漠回来,定有他们好看的,不急不急。文逸躺在米袋上闭目养神,忽闻窗外两声口哨,实在难听,本想捂住耳朵继续假寐,一忽儿,却见窗外鬼鬼祟祟探出个人头,又鬼鬼祟祟爬进来。哪知身手着实臃肿不便,“砰”的一响,竟直直从窗台砸落下地。“二爷,二爷?我来啦。”自地面发出声音。“来就来,那么大声!”文逸没好气地把双臂枕在脑后,“说吧,外头,什么情况?”小厮任四摸了摸鼻子,爬起来,蹲在文逸跟前道:“大理寺,还有咱们府里,两边都在派人拿你。对了,表小姐,已经到了!住在容府呢,听容府的人说,她的嫁妆带了几十个大箱子。”“哪来的劳什子表小姐?”“二爷,这位表小姐是您即将迎娶的新娘子,您这么快,就忘啦?”“胡说!我几时说要娶妻了。”“可府里已经在采买红罗绸缎,准备酒席了。难不成您这当新郎官的,一直躲着不回家?”文逸轻哼一声,吊儿郎当的,“世子爷快回来了,等他回来给我做主,别说大将军,就是皇上也不能拿我怎样。到时我再回家也不迟。至于那什么新娘子,谁爱娶谁娶去。”“那爷打算去哪儿?”“还用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在这大理寺旧仓房躲一天了,他们只管在外面找我,定想不到这儿。白天我就躲在这,晚上趁他们都睡了,我再出去觅食。银子呢,拿给我。”任四伸手摸向缠在腰上的包袱,嘴里嘟囔着:“那可不一定,我刚进来时,就有值夜的卫兵认出我来了,我好说歹说,答应下次请他喝酒,他才放我进来的。请酒的钱,二爷可要还我。”“你什么?”文逸作势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却没打起来,急里忙慌地单手撑着米袋爬起,一脸惊愕相,“你进来被人看见了?那你还进来!”说话间,窗外隐约传来了走动声响,文逸竖起耳朵听,越来越响,一起来的,还有火把火光,小黑屋被照得越来越亮。“三清真人耶,坏事临头了,”文逸情急之下不忘对着天上拜了一拜,拜完回身指着任四,“你个蠢东西,跟着我那么久也不学点聪明的,我又要逃命了,快,银子。”
任四被唬得腿软,双手并用地开着包袱,可他一路骑马来怕摔掉怀中银子,便将包袱打了好几个结,这一时半会儿,越急越打不开。听得脚步声越发近了,外头有人在喊:“你,进去里面搜!刚才分明有人看见他的贴身随从进来了。”“二爷,这,这这”“闭嘴,别出声!”文逸急得在小仓房左顾右盼,也不等银子了,推开一堆杂物,翻身便从对窗跳了出去。狼狈,实在狼狈。几番绕屋绕墙,文逸凭借对大理寺地势的熟悉,好不容易逃到了大街上。彼时已过宵禁时辰,街道空空荡荡。他进大理寺前,为避人耳目,把白马栓在了附近一条小巷子里,倘若回去取马,凶险可不小。罢罢,弃马罢!就用身上仅存不多的碎银,敲响一家小酒肆的门,劝服老板收留了他一宿。第二日,明文街开了早市,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文逸趁着大理寺上下仍在cao练的时辰,摸索着上了街。瞧他本是富贵公子哥派头,但一夜未曾梳洗,又是独立独行,隐入人群中,倒不怎么扎眼了,一路竟没人认出他来的。他熟门熟路来到端亲王府门前。“哟,这不是文小二爷吗?怎么大清早的来了,这是一晚上没回家?”端王府的总管大太监在门口相迎。文逸在下沿看高处的大太监,一身玫红太监服,一只如同他身体般瘦削的帽冠,像一只蔫了的茄子上供着高高的香案。老东西,八成是在取笑我来着。文逸忍住不动气,只往门上去,“大公公果然料事如神。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前几日游园,作了一首好诗,答允了要拿给王爷评析。王爷上朝去了,我便先进去等罢。”“且慢,且慢,”大太监俨然化身拦路的笑面虎,扯出个又瘦又皱的笑脸,面向文逸道,“小二爷有所不知,王爷半月来政务繁忙,又要替陛下督促世子南下巡盐之事,每日处置急报,不计其数。近日实在无心谈论诗文,小二爷不如择日再来。”“我是熟客,何必拦我?”文逸有些恼羞,咬着牙低声说了一句。可瞧着笑面虎还是不肯让步,自己就只好在面上找补回些尊重,文逸换了话茬儿,对着蔫茄子干笑道:“无妨,我也许久没和二郡王、三郡王下象棋玩儿了,还有林姨娘,她上次托我买的胭脂水粉盒,我正要拿给她。”说着就要越过去,自己推门进王府。不曾想,把门一推,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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